“若是郡主不怕沾染上，大可留在这里，我是不介意的。”
你都已经被感染了，要倒霉也是她自己，你当然不介意了！
姜龄玉脸都绿了，这时才注意到风涟漪脸上长得密密麻麻的疹子，还有许多化了脓，她刚到衮州就遭遇追杀，根本还不知道有瘟疫这回事，之前看到也只以为她是起了外病，没想到居然是瘟疫！
那可是会传染人的！
而风涟漪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她都进来许久了才说，分明就是故意的！
这下姜龄玉连争执的心情都没了，只觉得连空气里都满是病菌，尤其被李琰按在身侧的恶犬还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她脸色铁青的捂着嘴巴匆匆跳下车，让人给她准备水沐浴去了。
这里本就在郊外，做什么都不方便，可姜龄玉非要沐浴，无奈之下下人只能护着她去河边。
姜龄玉走后李琰脸色才好看一些，进来坐到风涟漪身侧，看到姜龄玉带人去河边也没阻止，点了几个人留下给她修马车和保护安全后，就带着风涟漪先一步出发了。
等姜龄玉终于洗漱好神清气爽的想起来李琰还在风涟漪车上，她可以利用这个理由光明正大把他拉到自己这边时，回到营地一问才知道人家早就走了，顿时气恼的黑了脸。
风涟漪，风涟漪，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让他宁愿冒着风险都要与她同乘？
就凭她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吗？
“赶紧修马车，出发给本郡主追上他们！”她就不信自己连个丑八怪赢不了！
......
另一边，没有了姜龄玉的捣乱，风涟漪这一路难得安静，靠在软塌上一边赶路一边掀开车帘看窗外的景物。
衮州一共十城，嵩城和都城邺城各占两个极端，他们此行目的地就是嵩城，而沿途会经过其余八座城池，正好一起处理。
越往嵩城走灾情越严重，比起邺城有增无减，路上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难民，跪在地上乞讨的不知凡几，易子而食更是随处可见。
有的人在路上走着走着就倒了下去，躺在路边没了生息，甚至连随处可见的树木都被人扒掉了大半树皮，煮了果腹。
这才是真正的人间惨境，没有亲眼见过的人，难以感受那种绝望震撼。
风涟漪手中的车帘被拽走重新挡好，李琰在旁淡漠道：“世道如此，你若觉得难受，就别看了。”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风涟漪葱白的指尖紧攥，眸光哀恸。
这样的场景，她希望有生之年都不要再看到，如果有机会，能给他们一个安稳的家就更好了。
比起远在京都那些骄奢淫逸，视人命为草芥的贵族，这些拼尽全力也想活下去，身处逆境却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的人，都变得可爱不少。
李琰摸摸她的头发，眸光柔软：“他们都是我朝子民，本该受皇权庇佑，可惜如今的朝廷表面巍峨雄伟，实则内里早已腐败不堪，无力也无心护着他们这些卑微的百姓。”
更多的是如李珂之流，赈灾不过走个流程，为了从中获得某些好处或声誉，一见事态不好便撤，实在不行就屠城弃车保帅，至于这些人的死活，从不在政治家人的眼中。
“民可载舟，亦可覆舟，若再这样下去，不过几十年王朝将覆，如果可以我们尽量帮帮他们吧？”
李琰知道这很困难，但风涟漪这么说了，他还是应下：“好，我尽量。”
因为瘟疫的解药已经被配了出来，所以这一路没有耽搁太多时间，三天后车队行到嵩城五十里外官道，前方突然被一群人拦住，他们衣衫褴褛面色青白，围在一堆不知在做什么，连挡路都没自觉。
车队被逼停，李琰让护卫上前去打探，同时所有人暗暗戒备起来。
灾荒年里，常常有灾民自发形成小股势力打劫过路商队，而且十分难缠，也是考虑到这点李琰才会带这么多人出来。
没一会儿护卫回来，看着李琰欲言又止。
李琰当即冷了脸：“到底什么情况赶紧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护卫打了个激灵，惶恐低头恭敬道：“这...回禀王爷，堵在前面的是衮州灾民，里面不知从哪儿弄得尸体，正在...准备分食。”
“什么！”李琰脸色大变，连风涟漪都沉下了脸。
嵩城的灾情已经严峻到这种地步了吗？
护卫咽了咽口水道：“据属下观察，那些人应该是嵩城百姓，饿的就剩一口气吊着了，他们也在犹豫商讨，有人赞成有人反对，只是若照这个发展下去，食...是早晚的事。”
那个字他实在说不出来，太惊悚了。
他没经历过灾荒，也没再嵩城待过，骤然看到这样的一幕，实在有些惊骇。
李琰还没说话，风涟漪便疾言厉色道：“绝对不行！不能让他们吃，立刻带人上前阻止，快去！”
风涟漪表情前所未有的郑重，护卫看了她一眼，没动，询问的朝李琰看去。
李琰惊讶于风涟漪的反应，没说什么，对护卫颔首，算是同意了风涟漪的做法。
护卫走后，他偏头对风涟漪道：“若非逼到绝境，这些人不会选择用尸体果腹，护卫这一去阻止，恐怕会遭到反扑。”
风涟漪俏脸冷若冰霜：“求生也要有底线，如果尸体能吃，那是不是看着就快死的老人也能吃？如果老人能吃，那在灾年脆弱的一看就活不下去的婴儿是不是也能吃？如果婴儿能吃，那稍大一些的稚子是不是也能吃？”
“如果稚子能吃，那柔弱不能自保的妇女是不是也能吃？若妇女能吃，那看起来没那么强壮的男人，是不是也能吃？”
“没有人一开始就是恶魔，他们或许一开始只是一个很小的念头反了一个很小的错，然后才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到最后连自己也无法停止，才成了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