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的提示音在林峰脑海中响起,不带任何感情,却胜似天籁!
虽然距离真正冶炼出能用的硬质合金还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这需要更纯净的原料、更精确的碳粉配比、更长时间的保温和复杂的后续工艺——但这已经证明了最关键的一点:他们亲手造出的炉子和坩埚,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温门槛!一个足以开始处理钨这类高熔点金属的门槛!
“成功了!炉子成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人群中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许多满脸炭灰的汉子激动地相拥而泣,用拳头捶打着同伴的后背。这只小小的白色坩埚,承载了他们太多的失败、汗水与希望!
李云龙闻讯赶来,他拨开人群,看着那在黄白色烈焰中安然无恙的白色坩埚,和里面那一点点闪烁的、比星辰还要珍贵的微光,激动得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是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打着林峰的肩膀,一下,又一下。
然而,林峰却在狂喜的氛围中异常冷静。他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同志们,先别高兴太早。”他的声音依旧因为疲惫而沙哑,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炉子,只是第一步。我们只是证明了能产生足够的高温。但是,怎么精确地控制温度?怎么把成堆的钨矿石,变成我们能用的、纯净的碳化钨粉末?又怎么把碳化钨粉和同样需要冶炼的钴粉混合、压制成型、再进行第二次烧结,变成坚固耐用的刀片?这每一步,都还是横在我们面前的难关。”
他指着炉膛里那一点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看看这个,它离我们能轻松车削炮弹钢壳的刀片,还差了十万八千里。我们只是……刚刚摸到了门槛而已。”
热烈如火的气氛被他理智的话语稍稍冷却,但希望的火种却并未熄灭,反而在每个人的心中真正地、沉稳地被点燃了。人们看着林峰,眼神不再是刚才那种盲目的激动,而是带着一种清晰的、知难而进的决心。
门槛已现,剩下的,就是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爬过去!
“磐石”基地的重心,再次发生了微妙而坚决的转移。一部分人继续在林峰的带领下,维护和优化高温炉,开始摸索更稳定地控制温度的方法,并着手进行钨矿的还原和碳化工艺的初步探索。另一部分人,则回到了冰冷的车床旁,开始利用现有的、最好的钢材,尝试制作更精密的工装夹具和压制模具,为将来安装和测试那尚未诞生的、坚不可摧的“工业牙齿”做着枯燥而必要的准备。
炉火不息,希望不灭。
那只白色的坩埚在熊熊烈火中巍然矗立,仿佛一座在黑暗深渊中被点亮的微型灯塔,照亮了通往未来的那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虽然前路漫长,但方向,已然在望。
高温坩埚炉的成功,像一针强心剂,注入了“磐石”基地每一个人的心中。尽管林峰一再强调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但那股能够融化坚硬钨矿的炽热,实实在在地让人们看到了触摸到“硬骨头”的希望。短暂的狂欢过后,整个基地迅速沉淀下来,工作变得更加专注和有目的性。
炉温的控制成了新的,也是最紧迫的课题。只靠老师傅看火色和皮肤的感觉已经远远无法满足需求。林峰根据脑海中浮现的系统知识,开始尝试制作最原始的高温测温工具——测温锥。他找来几种不同成分的矿物质和粘土,在石板上一遍遍地演算、配比,然后亲手将它们混合、加水,搓成一个个细小的、如同纺锤般的锥体。他向围观的战士们解释:“不同的泥料,‘骨头软’的程度不一样。我们把它们按顺序放进炉子里,等炉子烧完了拿出来,看哪个锥的尖端‘累弯了腰’,哪个还‘站得笔直’,就能大概知道炉子里到底有多热。”
这种朴素的比喻大伙一听就懂。虽然粗糙,但比起纯粹凭经验瞎猜,这无疑是巨大的进步。经过几次试验,他们制作出了一系列能在不同温度下软化弯曲的测温锥,并与炉膛的火色对应起来,做成了一张简陋的“温度-火色-测温锥状态”对照表。
与此同时,钨矿的处理也变得更加精细。战士们不再满足于过去简单的水选富集,他们用木头和麻布,甚至拆了破损的行军床,制造出带有不同孔径筛网的木筛。矿石被磨碎后,要经过好几道筛网的筛选分级,最终得到粒度更均匀、如同面粉般的钨矿粉。每一克粉末,都凝聚着战士们的小心翼翼。
林峰则带着老锤头和王铁柱等几个核心人员,开始了最艰难的还原冶炼探索。他们将精细分级的钨矿粉与磨得同样细的木炭粉,按照不同的比例混合,装入坩埚,在高温下加热,试图让钨的氧化物被碳还原成金属钨粉。这个过程,理论上简单,实践中却极其困难。温度高一点,时间长一分,碳粉多一丝,得到的可能就不是宝贵的钨粉,而是一团黑乎乎的、敲都敲不动的废渣。
失败,依旧是山洞里的主旋律。
“开炉!”随着一声吆喝,一炉又一炉的原料被满怀期待地送入烈焰,又被失望地夹出。有时候,得到的是一团玻璃状的、彻底烧死的烧结块,证明温度过高;有时候,坩埚里是松散的粉末,几乎没有反应,说明温度或时间又不够。每一次开炉都伴随着集体的屏息,而结果往往是集体的叹息。
但没有人放弃。每一次失败,林峰都会要求将所有数据仔细记录在案:木炭粉与钨矿粉的配料比例、加热了多久、通过测温锥估算的炉温范围、以及最终产物的形态、硬度、颜色。一本厚厚的本子上,用炭笔画满了歪歪扭扭的表格和数字,那是他们用无数失败铺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