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机械加工小组也没有闲着。那台宝贝疙瘩似的简易车床被再次拆解、改造。他们利用新加工出的、精度稍高一点的丝杠和导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进行装配调试，虽然回程间隙和轨道晃动依旧感人，但刀架的运动总归是变得比以前更加平稳可控了。他们开始尝试车削一些更复杂的形状，比如为未来减速箱准备的小小齿轮胚料，或者一遍遍地、徒劳地尝试加工那根梦寐以求的、用来制造新车床的更精密主轴。
然而，刀具的瓶颈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死死地卡在那里。他们能找到的最好的弹簧钢、锉刀钢制成的车刀，在面对经过淬火处理的硬质钢料时，依旧是以卵击石。往往是“吱啦”一声刺耳的尖啸，刀尖就卷刃甚至直接崩掉，在零件上留下一道难看的划痕。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急切地需要那来自钨矿的、坚硬无比的“牙齿”。
时间就在一次次失败和一次次微小的改进中悄然流逝。洞外的积雪渐渐融化，光秃秃的树枝上开始透出隐隐的绿意。春天快要来了，但山洞内的气氛却因为迟迟未能突破关键技术而显得有些沉闷压抑。
这天，林峰再次进行了一炉钨粉还原实验。这一次，他根据最近十几次的失败数据，大胆地调整了碳粉的配比，并且决定采用一种新的分段式升温和长时间保温的加热方案。
开炉的时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围了过来，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紧张。
坩埚被铁钳缓缓地从炉膛中夹出，散发着骇人的热量。待其稍稍冷却，众人凑上前去。令人失望的是，坩埚里依旧不是他们日思夜想的灰色金属钨粉，而是一块灰黑色、结构看起来略显疏松的烧结块。
“唉……又失败了？”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众人眼中刚刚燃起的火苗，瞬间黯淡了下去。
林峰却没有立刻宣判死刑。他皱着眉，仔细观察着这块与以往略有不同的烧结块，用铁钳小心地将其夹到一旁的铁砧上，举起小锤，轻轻一敲。
“咔哒。”烧结块应声而碎。就在破碎的断面暴露在火光下的瞬间，林峰的目光凝固了！在那灰黑色的断面中，仿佛黑夜里最遥远的星辰，一些极其细微的、闪烁着银灰色金属光泽的颗粒，正执拗地夹杂在其中！
他的心猛地一跳！这些是……未被完全氧化的金属钨颗粒？！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锤子，用镊子将那些细小的颗粒从碎块中一一挑出，收集在手心。数量极少，只有一小撮，但这却是他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用肉眼直接看到金属钨的迹象！
“快！拿研钵来！把这些颗粒仔细研磨，越细越好！”林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剧烈的颤抖。
王铁柱立刻回过神，双手有些发抖地捧来一只干净的石质研钵。他屏住呼吸，用尽了十二分的力气和耐心，小心地将那点可怜的金属颗粒研磨成了极其细腻的灰色粉末。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林峰做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他按照【硬质合金制备基础】里那段模糊的描述，取来一点点之前偶然找到、一直被他视若珍宝舍不得用的、颜色略带粉红的含钴矿物粉末（可能是辉钴矿，极其微量），用天平称量后，与这点珍贵的钨粉混合，再加入极少量作为碳源的木炭粉。
三种粉末被小心地混合均匀后，林峰将其装入一个更小的、用最好的白泥单独烧制的微型坩埚中，郑重地再次送入已经重新升温到极限的高温炉内，进行最后的烧结。
这一次，等待的过程无比煎熬。所有人都围在炉边，连大气都不敢喘。炉温需要更高，控制需要更精准，林峰亲自指挥着风箱的节奏，双眼死死盯着观测孔里测温锥的变化。
当那只微型坩埚再次被取出时，它已经烧得像一块烙铁，通体透亮。待其在沙地上完全冷却后，林峰拿起小锤，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轻轻敲击坩埚侧壁。
“咔。”
坩埚裂开，一块只有小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呈现出暗淡金属灰色的、异常坚硬的小疙瘩，从破碎的陶片中滚落出来。
这就是……硬质合金？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伸长脖子，好奇地看着这其貌不扬的小东西。
林峰将其拿起，入手沉甸甸的，质感非凡。他一言不发，走到车床旁，从废料堆里找了一块之前崩掉了无数刀头的高淬火废钢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握紧那小疙瘩，用它一个不起眼的尖角，在钢料表面上用力一划！
嗤——！
一道清晰而深刻的、闪着银亮光泽的划痕，瞬间出现在坚硬的钢料上！而那个小疙瘩的尖角，在火光下看去，几乎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磨损！
硬度远超他们最好的钢制工具！
【叮！成功制备出初级碳化钨-钴硬质合金（品相极低，成分不均，但硬度达标）。材料科技重大突破！贡献点+500！】
【当前贡献点：645。】
短暂到令人窒息的寂静之后，山洞里爆发出巨大的、难以抑制的狂喜！
“成功了！老天爷！成功了！！”
“硬！真他娘的硬啊！”
“咱们有自己的金刚钻了！！”
人们欢呼着，跳跃着，互相捶打着，仿佛赢得了一场伟大的战役。老锤头看着那道深刻的划痕，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用满是油污和老茧的手捂着脸，激动得老泪纵横。
林峰紧紧握着那块小小的、粗糙无比的硬质合金，感受着那冰冷的、坚不可摧的触感，心中也是波澜起伏。虽然这只是最初步、最简陋的成果，产量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品质也极不稳定，但它用无可辩驳的事实证明了一条路——一条依靠自己双手，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从无到有，炼制出工业超硬材料的路！
那一点微光，虽然微弱，却真正地、彻底地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接下来，就是如何将这微光，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焰。如何提高产量，如何稳定品质，如何将它打磨、焊接，做成真正可用的刀具……无数新的难题在等着他们。
但此刻，这已经足够了。
“磐石”基地，终于拥有了第一颗，真正属于自己的、能啃动一切硬骨头的——
牙齿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