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接过钢凿，入手就是一个让他意外的沉甸甸。他仔细端详着，这东西造型粗犷，甚至有些丑陋，像是从石头里野蛮生长出来的，但那粗糙却锋利的刃口在晨曦下闪着令人心悸的冷光。他疑惑地看了看林峰，然后转过身，对着身边一块桌面大小的青石，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记竖劈！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尖锐摩擦声划破了山坳的宁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下，坚硬的青石上火星四溅，竟然被硬生生砍下了一小片石屑，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白痕！而李云龙手中的钢凿，刃口只是崩掉了一点极细微的碎屑，主体完好无损！
“这？！”李云龙只觉得虎口巨震，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倒吸一口凉气！他见过的家伙事多了，白刃战拼刺刀，哪把好钢没见过？可这玩意儿的锋利度，这硬度！远超他见过的任何日造刺刀甚至德国工兵锹！这他娘的是从哪儿弄来的神兵利器？！
“咱们自己炼的。”林峰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他靠在王铁柱身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洞里找到点矿，瞎鼓捣出来的。可惜，就炼出这么点。”
自己……炼的？！在那个被炸塌的、不见天日的绝境里？！
李云龙呆呆地看着林峰那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睛，又低头看看手中这柄充满了野蛮力量感、仿佛还带着地心温度的钢凿，心脏如同被重锤擂响，狂跳不止。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和狂喜，如同火山爆发般直冲头顶！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周围所有被惊动、正用震惊和茫然的眼神看过来的战士们，然后将那柄钢凿高高举起！粗糙的刃口划破清晨的薄雾，带着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气！
“都他娘的给老子看清楚！”
“这是啥？”
“这是咱们新一团，从鬼子炮口底下，从石头缝里，自己磕出来的牙！”
“小鬼子想用炮弹炸死咱们？想用石头困死咱们？”
“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只要咱们还有一口气在，就算是被活埋了，也能从地底下磨出咬碎他们骨头的家伙！”
“从今天起，”
李云龙的声音如同炸雷，在寂静的山坳里轰然回荡，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底气和被逼到绝路后的凶狠，
“咱们的兵工厂，”
“就叫‘磐石’！”
“老子倒要看看，”
“是小鬼子的王八盖子硬，”
“还是老子的‘磐石’，更他娘的硬！”
希望，如同燎原的星火，在这柄染血的钢凿上，终于被彻底点燃，熊熊燃烧了起来！
山坳里死一样的寂静，被李云龙那嘶哑却滚烫的咆哮砸得粉碎。
“磐石”！
这两个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每一个伤痕累累、饥肠辘辘的战士心口上。那柄被李云龙高高举起、在晨曦下闪烁着粗糙寒光的钢凿，像一面刚刚从地狱里升起的、嗜血的战旗，瞬间卷走了所有的迷茫、疲惫和绝望！
自己磕出来的牙！一支能从石头缝里、鬼子炮口底下磕出这等凶器的队伍，还有什么能困死他们？！
一股压抑到极致后猛然爆发的、混杂着血性和狂热的士气，如同被引爆的炸药般在整个山坳里炸开！战士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那些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此刻变得赤红，他们喘着粗气，目光死死盯住那柄钢凿，仿佛那不是一块铁，而是能撕碎一切敌人的獠牙！
“磐石！”
“磐石！！”
不知是谁先嘶吼了一声，很快，这声音便汇成一片压抑却疯狂的低吼，在山谷间激荡！
林峰站在原地，缠着破布的手掌还在一阵阵地抽痛，身体疲惫得像是随时会散架，但看着眼前这群瞬间被点燃的残兵，看着李云龙手中那把自己用命换来的“牙”，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也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如释重负的波澜。
值了。这一切，都值了。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李云龙一声暴喝，如同受伤的猛虎在咆哮。他血红的眼睛扫过每一个人，那股子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瞬间压下了所有人的哭嚎和咒骂。整个山洞死寂一片，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喘息。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狠厉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急切，“嚎！嚎能嚎死鬼子吗？能把牺牲的弟兄们嚎回来吗？想活命，想给弟兄们报仇，就得把这牙磨得比鬼子的刺刀更尖，造得比他妈的王八盒子更多！”
他猛地转向林峰，那双眼睛里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像是要把林峰整个人点燃：“林峰！老子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要人，给你人！要东西，老子就是把这座山掏空了，也给你弄来！你说的那个‘磐石’，必须给老子立起来！要快！听见没有？要快！”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再次轰然压在林峰肩上。这压力比赵家峪的全团期望更沉重，比矿洞里的绝望更迫切。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军奋战，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一道道或绝望或期盼的目光，已经汇聚成了一股粗糙却坚硬的力量，顶住了他的后背。
他没有废话，迎着李云龙灼人的目光，直接点头：“好。我需要几样东西。地方：要绝对隐蔽，靠近水源，有不止一条退路。人手：懂土木挖掘的，手脚麻利、体力好的，最重要的是，嘴巴要严。工具：所有还能用的铁器，鬼子的工兵铲，百姓家的破锅烂铁，全都集中起来。燃料：大量的木头，越多越好，要硬木，用来闷烧木炭。”
要求清晰、直接，没有任何虚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砸在众人心上。
“好！张大彪！”李云龙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扭头嘶吼。
“到！”张大彪一瘸一拐地从人群中站出来，脸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你带上所有还能动弹的，给老子一寸一寸地搜山！把符合林峰要求的耗子洞给老子找出来！找不到，你就别回来了！”
“是！”张大彪猛地一挺胸，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