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李云龙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搪瓷缸子跳起老高，“老子要去打县城！端了竹下俊那个狗杂种的老窝！他不让咱们好过，老子就让他过不了！”
报复！
最直接，最血腥的报复！
“胡闹！”赵刚也火了，把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摔，“你这是匹夫之勇！县城有多少鬼子？有多少伪军？城防工事有多坚固？你拿两个营去打？那是去送死！是拿战士们的命去填！”
“老子就是要跟他换命！”李云龙的眼睛红了，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睁睁看着乡亲们被杀，房子被烧，老子这个团长要是连个屁都不敢放，还算什么带兵的？以后怎么有脸见江东父老？”
“我们打了胜仗！我们全歼了鬼子一个中队！”赵刚站了起来，毫不退让地迎着他的目光，“但胜利不是让你冲昏头脑的理由！现在最重要的是休养生息，是帮助乡亲们重建家园，是把内鬼李四嘴里的情报挖出来！而不是逞一时之勇，把整个独立团都搭进去！”
“你懂个屁！”李云龙指着赵刚的鼻子骂，“那是军事！不是你那套之乎者也！老子今天就要让他竹下俊知道，动我根据地一根毫毛，我就要他一条大腿！”
“你这叫赌博！拿全团的家当去赌！”
“老子就赌了！当年在被服厂，老子就赌赢了！”
两人针锋对麦芒，谁也不肯让步。指挥部里的气氛，比鬼子扫荡时还要紧张。
“两位领导，都先消消气。”
一个平静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林峰。
他一直没说话，只是靠在角落里，用一块油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支三八大盖。这支枪，是他从战场上捡回来的，枪托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林峰放下步枪，走到地图前。
“团长，打县城，我们现在的实力，确实是以卵击石。”他先是肯定了赵刚的观点。
李云龙刚要发作，林峰又开口了。
“但是，政委，乡亲们的血，不能白流。这个仇，也必须报。”
他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县城周围的几个据点上。
“我们不能打县城，但我们可以拔掉它的爪牙。我们不能打一场硬仗，但我们可以打一场……高效的仗。”
“什么叫高效的仗？”李云龙闷声问道。
“让我们的每一颗子弹，都能换走一个鬼子的命。”林峰拿起一颗他复装的子弹，放在桌上，“这次伏击战，新子弹的威力你们都看到了。它的精度和杀伤力，远超边区造。如果我们有一支部队，每个人都用这种子弹，每个人都是神枪手，那会怎么样？”
他环视一圈，继续说道：“鬼子扫荡，靠的是什么？军官，机枪手，掷弹筒手。我们只要在三百米，甚至五百米外，就能精准地敲掉他们这些关键人物。让他们群龙无首，让他们火力瘫痪。这，就是外科手术式的打击。”
“外科手术？”李云龙和赵刚都是一脸茫然。
“就是指哪打哪，精确打击。”林峰解释道，“把鬼子一个中队，看成一个病人。我们不用把它大卸八块，只需要用手术刀，切掉他的心脏和大脑，他就彻底完了。”
指挥部里，鸦雀无声。
李云龙不说话了，他盯着桌上那颗黄澄澄的子弹，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赵刚也陷入了沉思。
林峰的这个想法，跳出了他们以往“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的思维定式，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你的意思是……”李云龙的喉结动了动，“组建一支专门打冷枪的部队？”
“对。”林峰点头，“一支狙击手部队。”
“好！”李云龙猛地一拍大腿，刚才的火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了新大陆的兴奋，“他娘的真是个人才！老子怎么就没想到！就这么办！”
他转身就冲着门外吼：“通讯员！给我传令下去！各营、各连，把枪法最好的兵，都给老子挑出来！不管是谁，有一个算一个，半小时之内，全部到靶场集合！”
命令下达，整个独立团都动了起来。
靶场上，很快就站了黑压压一片人。
足足有七八十号，都是从全团几千人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神枪手。有跟着李云龙从新一团过来的老兵，也有刚参军不久的新兵蛋子。
张大彪也在其中，他扛着枪，一脸不服气。他擅长的是冲锋陷阵，玩刀子，对于这种躲在远处放冷枪的活儿，打心眼里有点瞧不上。
李云龙站在高台上，看着底下这帮桀骜不驯的兵，清了清嗓子。
“弟兄们！今天把大家叫来，就一件事！”他指了指旁边抱着胳膊，一脸平静的林峰，“从今天起，他，林峰，就是你们的总教官！他要教你们一套全新的枪法！能让你们在五百米外，取鬼子狗命的枪法！”
底下顿时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五百米？
吹牛吧！
三八大盖的表尺是那么长，可谁真能打那么远？两百米外能打中人影就不错了。
一个老兵油子忍不住喊道：“团长，不是俺不信，五百米外，那人就跟个苍蝇似的，风一吹，子弹都不知道偏哪儿去了，这咋打？”
“是啊！俺们打枪，靠的是感觉！”
“就是，那些花里胡哨的没用！”
李云龙也不生气，只是嘿嘿一笑，看向林峰：“林顾问，看来有人不服啊。你给他们露一手？”
林峰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他走到射击位，拿起那支刚擦拭过的三八大盖。
靶场尽头，五百米处，立着一个标准的鬼子胸环靶。在众人眼里，那靶子只有一个巴掌大小。
林峰没有立刻举枪，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黄铜制作的机械瞄具，卡在了枪身上。
他迎着风，看了一眼旁边旗杆上的布条，然后不紧不慢地调整着瞄具上的一个旋钮。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林峰举枪，瞄准，整个过程不到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