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枪干掉鬼子机枪手比,这点伤,值!”
李云龙拎着酒瓶,在一旁猛灌了一口,大大咧咧地附和:“就是!打仗哪有不受伤的?嫌后坐力大,那干脆扛着锄头跟鬼子干去!这枪是好东西,威力大,就是王道!”
王铁柱蹲在一旁,看着猴子的伤,又看看那支枪,满脸都是纠结。
枪是他改的,子弹的威力他有数,可把自家的兄弟伤成这样,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团长,话不能这么说。”王铁柱瓮声瓮气地开口,“枪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打几枪,就把咱们最好的射手给震废了,那这枪还不如烧火棍。”
“你懂个屁!”李云龙眼睛一瞪,“这是什么?这是战略武器!关键时刻,一枪就能扭转战局!你还想着舒舒服服地打仗?做梦!”
林峰没有参与他们的争论。
他的脑子里,只有两个词在打转:威力和代价。
以损伤射手为代价换来的强大威力,是一种畸形的强大,不可持续。
“猴子,再抵一次肩,我看看。”林峰忽然开口。
猴子愣了一下,还是依言拿起枪,重新摆出射击姿势。
林峰蹲下身,视线与猴子的肩膀齐平。他仔细观察着枪托抵在锁骨上的那个点。
坚硬的木头,和人体最脆弱的骨骼之一,硬碰硬。
每一次射击,那股狂暴的力量都会毫无保留地撞击在这里。
“问题在枪托。”林峰站起身,做出了判断。
“枪托?”李云龙和王铁柱都凑了过来。
“对。”林峰拿过步枪,在手里掂了掂,“我们只想着增强子弹的威力,却忽略了枪械本身对这股力量的承受和传导。现在的它,就像一匹没有马鞍的烈马,能跑得快,但能把最好的骑手给颠下来。”
这话虽然简单,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那咋办?”王铁柱急切地问,“总不能把火药再减回去吧?”
“当然不。”林峰摇头,“威力是根本,不能妥协。我们要做的,是给这匹烈马,配上一副好马鞍。”
他的视线在工坊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墙角一堆不起眼的杂物上。
那里有纳鞋底剩下的碎棉布,还有几块硝制失败,变得又干又硬的牛皮。
“王铁柱。”
“在!”
“去,把那些废棉花,还有最厚的那几块牛皮,都给我拿过来。”
王铁柱一头雾水,但还是立刻跑了过去。
李云龙也好奇地看着林峰,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很快,东西拿了过来。
林峰拿起一块牛皮,又抓了一把棉花。
“把棉花给我缝在牛皮里,做成一个厚垫子。”林峰对旁边一个正在缝补军装的后勤组女兵说道。
女兵虽然不解,但还是接过了东西,飞针走线起来。
“然后呢?”王铁柱问。
“然后,把这个垫子,用钉子和胶,牢牢地固定在枪托的末端。”林峰的计划简单粗暴。
在场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就这?
给枪托包上一层棉花和牛皮?
这算什么改造?跟乡下老农给锄头把缠块布有什么区别?
李云龙更是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信:“林小子,你别是糊弄老子吧?就这么个玩意儿,能顶个屁用?”
“有没有用,试了才知道。”林峰不以为意。
女兵的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儿,一个丑陋但厚实的牛皮棉垫就做好了。
王铁柱找来锤子和从鬼子卡车上拆下来的铆钉,叮叮当当地把这个“缓冲垫”死死地固定在了莫辛纳甘的枪托上。
原本一支线条刚硬的步枪,屁股后面顿时多了一个臃肿的补丁,看起来不伦不类,滑稽极了。
李云龙拿起来比划了一下,嫌弃地摇了摇头:“他娘的,跟长了个瘤子似的,太丑了。”
林峰没理他,直接把枪递给了猴子。
“再试试。”
猴子将信将疑地把枪托抵在肩上。
这一次,感觉完全不同了。
不再是冰冷坚硬的木头硌着骨头,而是一片厚实又带点弹性的柔软。
“去外面,对着山壁,打一枪。”林峰命令道。
“是!”
几个人来到坑道外。
猴子趴在地上,重新据枪,瞄准了远处的一块山岩。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还是有些打鼓,肩膀下意识地绷紧了。
“砰!”
沉闷的爆鸣再次响起!
巨大的后坐力如期而至,狠狠地撞向他的肩膀!
但是,预想中那股撕裂骨头般的剧痛并没有出现。
那股狂暴的力量,仿佛被一个无形的海绵给吸收了一大半,剩下的力道虽然依旧沉重,却变得沉稳而绵长,完全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猴子整个人被推得向后一顿,但肩膀处,只有一片温热的震麻感。
他愣愣地趴在地上,半天没动。
“怎么样?他娘的,说话啊!”李云龙在一旁急得直跳脚。
猴子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不疼!副连长,一点都不疼了!”他激动地挥舞着步枪,“感觉就跟打普通子弹差不多!不,比那还舒服点!”
他把枪托高高举起,看着那个丑陋的牛皮垫,像是在看什么绝世宝贝。
“神了!这玩意儿太神了!”
李云-龙一把抢过枪,自己抵在肩上感受了一下,又看了看猴子完好无损的肩膀,终于信了。
“他娘的……还真行!”他拍了拍那个牛皮垫,啧啧称奇,“一块破牛皮,一把烂棉花,就能解决这么大的问题?”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有些发懵。
他们想过无数种复杂的解决方案,比如改造枪机,调整复进簧,甚至改变枪身结构。
可谁能想到,最后的答案,竟然如此简单,如此原始。
林峰的脸上却没有太多喜悦。
这只是一个开始。
枪托的问题解决了,但硝化棉的生产效率,又成了新的瓶颈。
第二天,林峰一头扎进了那个充斥着刺鼻酸味的山洞。
工匠们正围着几个大陶缸,用长长的竹竿,费力地搅拌着里面正在进行最后一道清洗工序的硝死棉。
这是生产中最耗时,也最关键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