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投向战场上那些鬼子尸体。补刀？收割？很容易。但他没有动。一种莫名的警惕和抵触，让他抑制住了这种冲动。这贡献点，这奖励，来得太巧，太烫手。
他关掉界面，抬起头，望向远处那道曾经喷吐出恐怖金属风暴、此刻却寂静无声的山梁。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那架释放EMP的“野马”，那神秘的狙击手，那台被强行启动又悄然消失的MG42……像一场幻觉，只留下冰冷的谜团和石头胸口那个诡异的弹孔。
“副连长……”王铁柱不知何时蹲到了他旁边，声音嘶哑，眼睛红肿，“石头……石头没了……老蔫的手也废了……咱们……咱们以后咋办？”
林峰没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那些正在艰难收敛遗体的战士，看着李云龙拖着疲惫的身躯，一个一个地检查着牺牲者的面容，时不时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或用拳头狠狠砸一下地面。
希望？用无数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只是一个喘息的机会，和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谜团。
这刚刚到嘴的“胜利”，像一块掺着玻璃碴的硬馍，噎在喉咙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磨得生疼。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
这铁疙瘩，硌牙，噎得慌。
但只要还活着，就得往下咽。
他站起身，走向那片需要清理的死亡区域。
脚步沉重，却未曾停顿。
赵家峪静下来了。不是安宁，是那种被抽干了所有生气、只剩下疼痛和死寂的静。风卷过焦黑的断木和坍塌的土墙，带起灰烬和尚未散尽的硝烟，呛得人肺管子发涩。血腥味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每个还能喘气的人的胸口。
收拾残局的过程缓慢而压抑。还能动的战士，眼神空洞，机械地从尸堆里扒拉还有口气的战友，动作麻木得像是在搬动没有生命的柴垛。抬下来的伤员很快就不够地方安置，只能并排放在还算完整的空地上，呻吟声低低的，断断续续，像快要熄灭的炭火。
牺牲的人更多。盖着破席子、烂军装的遗体，一排排延伸出去，长得让人心头发慌。李云龙蹲在一具刚被抬下来的遗体前，手抖得厉害，想给那个脑袋被炸没了半边的年轻战士合上眼，试了几次都没成功。那战士剩下的那只眼睛还圆睁着，空洞地望着被硝烟染成灰黄色的天。
张大彪拖着一条几乎被血浸透的腿，拄着枪，一瘸一拐地清点着人数，每报出一个数字，声音就哑一分。一连……没了。二连剩十七个能站着的。三连……
周维汉和他带来的旅部人员，也彻底没了之前的派头和心思，脸上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苍白和目睹太多死亡后的木然。他们默默地帮着搀扶伤员，递送清水，看着眼前这人间惨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林峰靠着一堵被炸塌了半边的土墙，看着王铁柱笨拙地、一遍遍用破布蘸着冷水，去擦拭石头那张早已冰冷僵硬、糊满血污的脸。他没有阻止，也没有说话。额角那道被弹片划开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凝成一道暗红色的痂，像一道狰狞的符咒。
他调出系统界面。7355。贡献点的数字冰冷而清晰。那个“基础子弹生产线”的兑换项依旧在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只差645。很近。战场上还有不少鬼子伤兵和尸体……补刀，收割，很容易。
但他的手指悬在半空，没有点下去。
那诡异的狙击。那架释放EMP的“野马”。那台被强行启动又消失的MG42。系统突如其来的“奖励”和紊乱。这一切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他对系统原本的认知上。这贡献点，这兑换，真的是凭空而来的恩赐？还是……标好了价码的诱饵？收割这些残兵的生命，会不会引来更不可控的“干预”？
他关掉了界面。目光投向远处正在检查武器缴获的李云龙。
李云龙正拿起一支缴获的三八大盖，拉动枪栓，检查着膛线，眉头拧成了死疙瘩。缴获不算少，歪把子轻机枪搞到两挺还算完整的，掷弹筒也有几个，步枪子弹零零散散凑了些，但最多的，还是鬼子那甜瓜手雷。
“妈的，尽是这破玩意儿。”他烦躁地骂了一句，将一颗手雷在手里掂了掂，“炸膛的比炸鬼子的还多！”
张大彪凑过来，低声道：“团长，咱们自己的家伙……损耗太大了。汉阳造炸了膛的、枪管弯了的，不下二十支。子弹……平均每人不到五发了。手榴弹……边区造基本用光了，林副连长改的那些……也差不多了。”
家底打空了。彻彻底底。一场惨胜，榨干了新一团最后一点元气。
李云龙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抬头，目光扫过这片废墟，扫过那些伤痕累累、眼神麻木的战士，最后，落在了靠在墙边的林峰身上。
他扔下手雷，大步走了过去。
“林峰。”他在林峰面前站定，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焦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望，“老子也不跟你绕弯子了。这一仗，咱们算是熬过来了，可家底也打光了。山本那老鬼子没死，肯定还会卷土重来。旅部那边……哼，估计也没啥好屁。”
他顿了顿，眼睛死死盯着林峰：“你之前弄出来的那些‘铁西瓜’，还有那能打埋伏的‘铁刺猬’，是关键。没了它们，赵家峪守不住，咱们这点人，都得交代在这。”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老子不管你用的是啥法子，是机器还是戏法！老子只问一句，还能不能造？需要啥？只要你开口，老子就是带人去掏鬼子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的茅房，也给你把东西弄来！”
他的眼神里，有恳求，有命令，更有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孤注一掷的疯狂。
林峰迎着他的目光，沉默了片刻。窑洞里那台带病运行、随时可能散架的车床，那点所剩无几的C4和核心部件，王铁柱和石头惊恐的眼神，老蔫那只被机器绞烂的手……还有系统界面里那诱人却危险的兑换项，以及背后那双若隐若现的、冰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