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刚刚因为得到材料而升起的一丝兴奋，瞬间被这沉重的数字压了下去。气氛再次凝固。每一寸铁轨，都真正浸透了鲜血。
李云龙烦躁地一挥手，像是要驱散这令人窒息的悲伤：“人死卵朝天！活着的，就得把死人的那份也拼出来！林峰！东西老子给你弄来了！剩下的，看你的了！”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林峰，里面有期盼，有命令，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老子要响儿！要能炸碎山本狗头的响儿！要能守住赵家峪的响儿！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林峰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点头。他走到一段还沾着泥土和暗褐色斑点的铁轨前，蹲下身，冰冷粗糙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沉甸甸的，带着牺牲的重量。
他没有看那些伤亡数字，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伸出手，拍了拍那冰冷坚硬的铁轨，发出沉闷的声响。
然后，他站起身，转向那几台沉默的、沾满油污的钢铁巨兽，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柱子，起火，熔炉准备。”
“老蔫，把新模具固定好。”
“石头，检查发电机油料。”
机器，即将再次发出饥饿的轰鸣。而这一次，它吞噬的，将是浸染了鲜血的钢轨，吐出的，必然是更加灼热和致命的毁灭。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牺牲的鲜血和冰冷的钢铁之间，艰难地摇曳，却未曾熄灭。
祠堂里那口临时用鬼子汽油桶改造成的熔炉，第一次发出了饥饿而愤怒的咆哮。
炉膛里，塞进去的是那段沾着泥土和暗褐色斑点的铁轨，还有战士们用命换来的其他金属“破烂”。焦炭是拆了村里几间破屋子的房梁，又混了缴获的鬼子罐头盒烧出来的，火势旺得吓人，却带着一股难闻的焦臭。
鼓风机是王铁柱带着两个战士轮流死命摇动一个破风箱改的，呼哧呼哧，像垂死的老牛在喘，扇得炉火忽明忽暗，灼人的热浪夹杂着烟灰和金属熔炼时刺鼻的氧化物气味，一波波地涌出来，呛得人睁不开眼，肺管子火辣辣地疼。
老蔫和石头守着炉口，脸被烤得通红，汗水淌下来立刻被蒸干，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盐渍。他们用长长的铁钎不时搅动着炉子里渐渐融化的、红得发白的金属液，眼神里既有对这股狂暴力量的恐惧，又有一种原始的、看着顽铁化作绕指柔的兴奋。
林峰站在稍远些的地方，脸上蒙着一块湿布，只露出一双冷静得近乎漠然的眼睛，紧紧盯着炉火的颜色和金属液的流动性。强化后的视觉让他能比常人更精准地判断火候。他的手上戴着一副缴获的、破了洞的鬼子皮手套，握着一根更长的引导钎。
“停！”他猛地一挥手。
摇风箱的战士几乎虚脱地瘫倒在地。
林峰用引导钎小心翼翼地从炉子里引出一点炽白黏稠的铁水，浇在一块提前准备好的湿沙土上。铁水嗤嗤作响，迅速凝固成一块边缘不规则、带着气泡的灰色金属饼。
他捡起来，用榔头敲了敲，又仔细看了看断口。
杂质还是太多。韧性不够，发脆。用来造手榴弹弹体勉强够格，但想浇铸出能承受“阔剑”地雷那巨大后坐力和破片冲击的结实外壳，还差得远。
【材料纯度不足，强行浇铸“阔剑”外壳，成品率预计低于30%，且有炸膛风险。】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响起，印证了他的判断。
林峰沉默地将那块废铁扔回角落那越堆越高的废料堆里。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宝贵的燃料和时间被浪费，意味着李云龙和战士们用血换来的材料又少了一分。
“副连长……这……”老蔫看着林峰的脸色，声音发怯。
“继续。”林峰的声音透过湿布，闷闷的，听不出情绪，“调整焦炭和铁料比例。柱子，去弄点石灰石过来，砸碎掺进去试试。”
他走到一旁的工作台。台上，摊开着系统提供的“阔剑”核心组件。那十块用油纸包裹的C4塑胶炸药，方方正正，捏上去像橡皮泥，却散发着一种冰冷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感。那十层预置的、密密麻麻的细钢珠，如同嗜血的蜂群，被固定在硬质衬板上，闪着幽暗的光。还有那些结构精巧的电击发和绊发装置，零件细小而复杂。
好东西。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合格的外壳，这些致命的核心就是一堆昂贵的摆设。
他的目光又落到旁边那两箱孔捷送来的、受潮结块的黑火药上。指望这东西做“阔剑”的主装药是痴人说梦，但……或许可以另辟蹊径？
林峰拿起一小撮黑火药，在手指间捻了捻，又看了看角落里那些打磨好的、用于“赵家峪造”手榴弹的木柄和弹体。一个念头闪过。
他走到那台老旧的、用来车螺纹的车床前（之前主要加工手榴弹木柄连接件），比划了一下尺寸。然后，他拿起一个“赵家峪造”的弹体，又拿起一小块C4。
“柱子，过来。”
王铁柱连忙跑过来。
林峰比划着：“把弹体底部钻开，扩大装药室。不用太大，能塞进这个就行。”他指了指那块C4，“然后，用黑火药混合碎铁砂填满缝隙，压紧。引信接口改一下，用咱们自己的拉火管，延时缩短到两秒。”
王铁柱听得一愣一愣的，但还是努力记下：“副连长，这……这是要做啥？”
“加强版‘赵家峪造’。”林峰语气平淡，“或者叫……‘穷人的攻坚弹’。”
他需要一种能短时间内提升火力、尤其是在近距离破障或对付坚固工事的东西。完整的“阔剑”太难产，但这种C4加强版手榴弹，依托现有的生产线和材料，改造起来更快！
说干就干。车床再次发出嗡鸣，钻头小心翼翼地扩大着铸铁弹体的空间。王铁柱笨拙却异常小心地按照林峰的指示，将一小块C4塞进去，周围填满混合了尖锐铁砂的黑火药，再用粘土封死。新的拉火管被更快地组装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