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咬着牙,瞥她一眼,“你怎么这么重?”
烟烟却是笑起来,嘲讽他,“我说要你歇一会儿你偏不还要抱怨我重。”
“真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孩儿,难不成你对旁人也是这般说话的?”北冥默默抱着她继续走。
“喂,你可是厌烦我了?”烟烟在她怀里突然问道。
她也不傻,那对她冷淡的态度她是明显感觉得到的,烟烟撇撇嘴,明明之前还对她温温柔柔,可这次回来全然变了。
寒风中,北冥募的停下脚步,赌气般的将她身上的衣袍拢了拢,道:“没有的事,我们又不熟,你一个小孩儿想什么呢。”
烟烟点点头,心下了然,是啊,他们不过见过两面,怎么会生了厌烦呢。
“哦。”
两人不再说话了,北冥不知在想什么,直直的走着,踩在雪地里倒像是在踩什么人一般。
终于到了望风寺时,才将她放下来。
此时雪还在漫天飞舞,寺院门口那棵梅树正迎着寒风摇曳着,寺门紧紧的闭着,两个走到树下才挡住一些风雪,烟烟身子小正好躲在树下,而北冥只能微微低着头。
烟烟冷的不行,原先在北冥怀里是感觉不到,如今在地上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脚有些发麻。
但想着要去找不慕,只能咬牙忍忍,一闪身化成黑猫,借着梅树跳上了墙头。
由于雪实在有些厚,她的身子几乎是埋在里边了,她冻的直打颤。
树下的北冥见了,莫名有些心疼,生怕她会像那时在烟囱旁一样掉下来。
于是脚一蹬飞跳上去,又将黑猫抱在怀里。
一入怀,烟烟正身子都放松了,忍不住问道:“你也要去吗?”
“我与不慕师傅算是好友,自然要去看看。”他抱着烟烟,穿梭在雪夜里。
“我且问你,你从烟囱上掉下来,可有什么感觉?”北冥想起那个尸体,在梦中他就问过这个问题。
“还问?你可真是傻的,猫是不会死的。”
这回答和梦里一样,北冥有些愣神,恍惚的回答:“万物都会死。”
他的声音不大,加上风呼啸的声音盖回去了,烟烟没有听清,“什么?”
“没什么。”北冥重新整理了情绪,稳稳落在一片空地上,“到了。”
烟烟又化作人形从他身上下来,她身上他的衣袍实在有些大,下摆都拖在地上,有些湿了。
那个地方正是不慕的院子,烟烟看到这熟悉的地方,忙跑过去,想推门,却被北冥拉住衣领,“你如今身份暴露,还敢出现在人前?”
“我悄悄的。”
她不去推门了,转身屋子另一边的窗户前,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脸上,让她像一个狡黠的精灵。
她用手指轻轻将窗户戳个洞,眼睛对在上边,怯生生朝里面看。
这一刻,北冥心里涨的生疼,他僵在雪地里,任由雪花落在头发上,睫毛上,他红着眼眶,忍着眼睛的湿润。
“唉,看不到。”烟烟失落的叹气,回头却看到他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北冥,北冥。”她压着声音叫两声,却不见他回应,“你冻傻了?怎的不说话。”
他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她,如眼却是那个小姑娘,和记忆里烟烟三分像的小姑娘,“啊,看不到?”
烟烟一愣,才知道他是出神了,抱怨道:“你可是在想什么女娇娥?眼睛都直了。”
不得不说烟烟猜对了,他尴尬的轻咳一声,“小孩子瞎说什么女娇娥。”
“若不是女娇娥,那你在想甚?”
北冥无话可说,他的确是在想娇娥,倒是被一个小姑娘撞破了,“你管我想甚,还说在寺里养着,你杂念不少。”
“是你的杂念才对。”烟烟嘟囔着,粉红的小脸冻的通红,她冷哼着,一边拽着身上宽大的衣袍。
这时屋子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哭声,烟烟竖着耳朵,但声音极小,什么都听不到。
“看不着,也听不着,这可怎么办?”
“找个人问问。”北冥漫不经心的回答。
烟烟撇嘴,“你方才还说不能露面。”
“我自有办法。”北冥已经走开了,绕到了一旁院子,正巧看到几个小和尚正在院子里哭。
不一会儿,门一开出来个布衣男人,还是不念在后边送着。
这下不慕怕是不太好了,要不然也不会引得这么多和尚哭泣,北冥下意识去看身后的烟烟,她却紧紧抓住他的衣摆,果真如同梦里,竟走到这一步了。
“这是怎的了?”她心里隐约都明白,但总不愿意相信。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问问。”他抢回她手里的衣摆,一跃又跳上了屋顶,去追那个男人。
烟烟有些不安的扒在墙角,院子里的哭声总扰的人心烦。
北冥没让她多等,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他回来时表情凝着,手里握着一颗珠子递给她。
“这是何物?”烟烟疑惑。
“吃了它。”
院子里的哭声扰的她越来越心烦,她看着北冥的眼睛,捏起珠子,放进嘴里。
珠子一入口,竟是奇怪的味道……
原来啊,不慕早就病了,只是一直不肯说出来,他年岁也大了,全靠汤药撑着,这场火来的巧,让他吸入了太多浓烟,直接将最后一丝生气逼走了,那布衣大夫来时,烟烟好像都能看到不慕一直咳一直咳,最后咳出血来也不见停。
珠子带给她的记忆很短很短,但足以让她明白一切,记忆结束时,烟烟还懵懵的。
虽然她面无表情,但北冥还是看到了她湿润的眼眶。
她僵在原地很久,眼睛始终湿润着,过了很久才哑着嗓子道:“这东西味道好奇怪啊。”
“嗯。”北冥轻轻应着,拢了拢她身上的衣袍,将她头顶的雪弄下去。
“我有些困了。”她还是哑着声音,小小的身子站在雪地里,倔强的让人心疼。
她化作黑猫模样,北冥将她抱起来,用衣服紧紧的包裹住。
他抱着她一跃飞到了厨房的烟囱旁坐下,用袖子给她当着寒风。
“喵——”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不是困了?快睡吧。”
怀里的黑猫安静下来,他将她团在怀里,不让寒风吹到她,雪花继续飘落,落在他的头发上,脊背上。
他突然觉得好冷啊,甚至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太真实,不慕在梦里圆寂了,在现实中却还是一样,若梦真的和现实挂钩,他又拿烟烟怎么办呢。
“我该如何啊?”他轻叹着,一滴眼泪悄然落在怀里的衣袍上,很快又渗进去。
他就那样在烟囱旁坐了一夜,天边泛白时,雪早就停了,他伸伸懒腰,将怀里黑猫的头掏出来,捏她的脸道:“我要回家了。”
“喵——”它的声音还哑哑的。
北冥轻笑着,“昨日你还说不去。”
黑猫睨他一眼,爪子拍下他的手,呲着牙,“喵——”
“这可是你说的,莫要反悔。”北冥站起身将她放下去,一跃跳下屋顶。
……
这一日,北冥带着下了山,还是和上山一样,抱着她走的,这时候众人还未起床,净白的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们两个。
只因那日的红梅都来不及带着,撒了一地,他便只能另寻别处采梅。
山下的小城是比山上热闹许多,起码人多,笑声也大,让人听了愉悦些。
还没进城,北冥却停下了,他转头,“你这眼睛能变化吗。”
烟烟淡淡回答:“我试试。”
说着,眼睛一眨那紫色便不见了,转而代替的是幽幽不见底的黑色,将她那份神秘傲然隐下去了。
她脸上的伤还没有好,只能带着面纱,气呼出去却让面纱凉了,弄在脸上很难受。
等她眼睛变幻了颜色,他才带着她继续走。
那个小城里充满了热闹的起气息,家家户户都是欢声笑语,门上也挂了红灯笼以及其他红色物什。
远处几个红衣小孩正在雪中玩闹,烟烟还无心看这些,却被什么东西撞倒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疼得直咬牙。
北冥忙将她抱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定睛一看,撞到人的是一个小男孩儿,手上拿着一串糖葫芦,脸蛋被冻的通红,吸溜着鼻涕,个子比烟烟高一点,倒也可爱。
“没事吧?”
烟烟摇摇头,眼睛瞥向那个小男孩儿。
那个男孩儿看的不自在,吸溜了鼻涕,结巴道:“你…你看我做甚,是你自己……站在这儿的。”
“小鬼,明明是你先撞人还不道歉?”北冥冷哼着,似是与那小孩儿杠上了。
“不……不是我……”那男孩儿咬牙狡辩,用手中的糖葫芦指着比他矮一截的烟烟,破口道:“明明……明明是她自己摔倒的!”
北冥摇摇头,沉着脸,“撒谎的小孩儿可是会被妖怪吃掉的……”
那孩子有些怕了,手里的糖葫芦也一直抖,“不……我才,没撒谎……”
小孩儿似乎怕极了,手里的糖葫芦一个不稳戳到了烟烟脸上,将她的面纱粘掉了。
紫色的面纱裹着糖葫芦滚在雪地里,烟烟脸上的伤口露出来,此时伤还未完全结痂,北冥处理的伤口不算好,生生露出一点红肉。
“啊……丑……丑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