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中,似有一丝曙光穿破层层积云照射下来,头依然昏沉,却渐渐清明起来。恍惚间,瞧见层层幔帐堆积在面前,直直压在胸口透不过气来,几欲气结,喉间似吞下火炭般,灼疼干涩,张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
闭目蹙眉,辗转许久,方发出一丝涩哑低唤:“水……”
“公主醒了?”接着便听到初兰惊喜的声音,连声高唤,“公主醒了,公说话了……”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接着便响起夏姑姑嗔怪的声音,“傻丫头,你倒是先给公主喂点梨汁润润喉呀!”
“看我,都高兴傻了。”初兰说道,夏姑姑小心从后面扶起玥凝,初兰用白玉汤匙舀了白玉盏中温热的梨汁,慢慢喂入玥凝口中,玥凝喝了半盏方罢。
玥凝向后倚了软缎靠垫,环顾四周,雕窗琉璃格,绯色鲛纱帐,贵妃榻,蜀锦被,房内墙角的鎏花错金桃形暖炉内炭火正旺,许是洒了香木在里面,镂空的空隙里飘出阵阵熏熏暖香。如此考究的住处,不似寻常客馆行驿,于是嘶哑着声音问道:“姑姑,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是桓王在外面的一处庄园,很是僻静,凝儿安心休养便是。”夏姑姑为玥凝盖了盖被子,柔声安慰道。一旁的初兰神色郁郁,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被夏姑姑暗中掐了一把,“我去给公主端碗清粥来。”说完,赶忙起身退了出去。
初兰的异样神色一一落入玥凝眼中,知道夏姑姑是怕自己担心,不能安心养病,是以只作不见。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玥凝这病缠绵七八日才渐好转,其间,只有初兰、夏姑姑在旁精心服侍,未曾见过一个庄内的仆妇、侍女在旁支应,更不曾见庄园的主人——桓王露过面。
即是桓王的宅邸,庄内理当有不少当差的下人才是,为何屋内屋外一片死寂,处处透着一股沉沉死气?
这日用过晚膳,玥凝正在房中与夏姑姑说话,忽听房门外初兰轻声说道:“启禀长公主殿下,庄内管事姑姑求见!”
“快快请进!”玥凝心道,总算能见着活口了。
夏姑姑起身,自内打开房门,将来人迎进来,玥凝借着忽明忽暗的烛光,举目望去,待看清来人面目,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半副面容赤红狰狞,皮肉纠结中深嵌着一只混浊不堪的灰白眼仁,衬得另半副如常的脸颊上清秀眉目也尽显诡异、骇人。
“老奴宁氏叩见长公主殿下!”宁姑姑撩衣跪倒,沙哑着声音说道。
“宁姑姑快快请起!”玥凝尽力隐了心中惊骇,上前亲手搀扶,“玥凝身陷危难,多蒙王爷相救,在庄上亦多亏姑姑收留、拂照,才得幸存,如何能再受姑姑大礼?”
果然是个有胆色的女子,初见自己骇人面容,不但毫无惧意,还亲自越礼相搀,竟无一丝骄矜之气,不枉王爷费尽心机将其救下。宁姑姑心中暗暗点头,残面上的神色也不禁柔和了许多。
“殿下的身子曾可好些了?”
“多亏庄上灵药,已无大碍!”
“哦,无碍就好。庄上久不来客,底下人都不晓得如何待客了,倘若要是需要什么,尽管让人告诉老奴便是。”
“如此多谢姑姑!”
“老奴惶恐!”宁姑姑面目虽是骇人,言语之间却极有分寸,不似寻常仆妇。宁姑姑状似无意地扫了夏姑姑一眼,又道,“老奴斗胆,请问这位老姊妹,可也是大乾皇宫里的人?”
夏姑姑一愣,“正是!”
“看年纪,老姊妹应是在宫中多年了,不知可认识一位名唤‘文雨’的夏姓宫女?”
啊?……
闻听此言,玥凝与夏姑姑顿时僵住。
夏文雨,可不正是夏姑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