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梅虬枝傲霜雪,凌寒怒放不知年。
一连几天的大雪,催开红梅万树。西郊皇家别苑的梅园内,纷纷纭纭开满了不见边际的红梅,此红梅名曰“雪中娇”,放眼望去,怒放的,红瓣黄蕊,妍色欲滴,含苞的,暗红紧裹,状如颗颗玛瑙缀在枝头,映着皑皑白雪,看得人满目生辉。
一条雨花石铺就的小径自雪中隐隐露出,蜿蜒迂回,通向梅林深处。
“长公主殿下,顺着这林间小径一直走去,见一八角亭,即可见相邀之人!”蓝衣内监神色恭谨地向玥凝说道。
刚刚用过早膳,就有内监前来通禀,说是有人邀长公主去梅林赏梅,问之却不知何人,只知奉命相请。
昨日刚至苗羽皇城,今日就有人来请,且是不知何人,也不容推拒。夏姑姑、初兰不放心,要一齐相随,却都被玥凝挡了。即来之则安之,任他百般幻变,我自泰然处之。见玥凝一副淡定神色,夏姑姑、初兰只好作罢,只嘱咐她小心行事。
莫非是桓亲王?玥凝一边暗自思忖,一边信步沿石径走去。苗羽的王公亲贵,自己就只识得他,别看他在大乾行为稍嫌随意不羁,却是极有分寸,自故国一路行来,因气候变化身体愈弱,多亏他一路上悉心照料,自己几番出言相谢,都被他一语带过,以至虽有机会交谈也未曾深聊,今日缘何又私邀梅林?
正在玥凝沉思之际,忽有铮铮琴音隐隐传来,似融着梅花暗香飘来,沁人心脾,心神俱清。雨花小径拐了一个大弯,前面现出亭台飞檐。青石台,青石柱,青石檐,饰以大片浮雕云纹鸟雀、荆花菡叶,极具古朴风致。
亭中一妙龄女子低首抚琴,纤指抚动,便有一串悦耳琴音彻响梅林,正是一曲《梅花三弄》,极是应景。一袭银红薄衾衣裙,领间、袖口镶以雪色貂绒,衬着一张妩媚的俏脸,一如开在白雪中的一株傲雪红梅,俊秀凌然。
怎么是一陌生女子?玥凝微微一愣,不待说话,已见红衣女子推琴而起,向自己盈盈走来。
“莫漪见过姐姐!”说罢,朝玥凝飘飘下拜。
“姑娘是……”一句姐姐,唤得玥凝如坠云雾。
莫漪一笑,拉了玥凝的手,至亭中坐下,亭中早有人置了软垫、火盆,并备了几色点心。“家父是苗羽齐国公,莫漪与太子哥哥自幼一起长大,两小无猜,订下婚约,十一月十六要与姐姐一同进宫的。得知姐姐昨日到了别苑,特来拜望。”言罢,莫漪仔细瞧着玥凝的脸,不放过一丝变化。
原来这就是苗羽太子早就选定的太子妃,果然是国色天香,家世显赫。只是原为太子正妃,一下因为自己降为了太子侧妃,不知这位莫小姐心里是否还能坦然?“有劳莫小姐记挂!”玥凝微微欠身,并未顺着莫漪的称谓,称其为“妹妹”,而是大而化之地唤其为“莫小姐”,不惊不忌,疏离之意显而易见。
初次试探,遇上玥凝一派从容、淡漠,莫漪不禁脸上浮现一丝讪讪,随即隐去。“别苑简陋,比不得大乾皇宫,姐姐可还住得惯么?”
“还好,并无甚不惯的。”
“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对妹妹说,要是奴才们有什么怠慢了也告诉妹妹,千万不能委屈了姐姐的万金之体。你我姐妹本是一家人,不用客气!”莫漪言语热络,完全一副主人姿态。
“多谢莫小姐关照!别苑里安排得都还周到。”
“周到就好!一看姐姐就是好心性儿的,”莫漪点头赞叹,“妹妹此番前来,一为拜望姐姐,二来嘛,还有一事相求!”
“哦?莫小姐但讲无妨!”刚才还一副无所不能的主人姿态,现下又求起人来了,玥凝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十一月十六,你我姐妹同日进宫,这洞房花烛之夜,新郎却只有一个。按规矩,太子哥哥理应宿在姐姐的宫里,妹妹本不该与姐姐相争。可是太子哥哥他,他心里有些排斥皇上皇后如此安排,又不能公然违逆上意。如勉强宿在姐姐宫中,又怕因冷落了姐姐,让人知道了恐生非议,太子哥哥他为此很是焦虑,妹妹看了也很是心痛呢!”莫漪说着,竟掉下泪来,低头拭泪之际,嘴角却微露笑意,尽落于玥凝眼中。
“依莫小姐之意,该当如何?”玥凝不着痕迹地问道。
“不如,姐姐就以凤体违和为籍口,顺水推舟地将太子哥哥打发到我宫中如何?”
玥凝暗暗冷笑,好一个顺水推舟!自己一味疏远、退让,却仍未止住她的步步紧逼,偏生又装出一副谦和柔顺模样,最是让人生厌。晓是自己对这位苗羽太子避之不及,也不禁怒从心生。刚要说话,却听得一个清越男音响起:“身处如此佳境,竟不知踏雪赏梅,岂不白白辜负了这美景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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