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兄弟，进厂吗？
B仔带着人再次返回办公室时，里面只剩下韩江了。
“那諸娘囝在底国？！”B仔已经反应过来，阿娣肯定是被韩江放跑了。他气得潮汕话都骂了出来，也顾不上治理韩江，带人向楼下追去。
“问出个啥来了？”潘浩宇问。
韩江回答：“岗厦城中村。”
次日，岗厦城中村。村口牌楼外艳阳高照，走进牌楼里，狭窄的巷弄瞬间被密密匝匝的握手楼遮蔽得像夜晚。在这个阳光一束也照不进来的地方，韩江和潘浩宇拿着赵保青的结婚照四处打听。
“哎！阿江！”隔着摆摊的人群，潘浩宇向韩江挥手。他找到了一个卖菜的嬢嬢，见过照片上的女人。
嬢嬢也是四川人，和潘浩宇算半个老乡。
“这幺妹儿日子苦得很。来我这买菜都挑隔夜的便宜菜。水果嘛，是从不肯买一个的。嫌贵噻。”嬢嬢一边说着，一边给潘浩宇递了一个大凉山的丑苹果，“只一次，她在我这里买过虾。”嬢嬢指了指身后的水产玻璃箱，“她说是她男人要吃。但你猜怎么着？她婆婆我晓得，每次都是带儿子来岗厦，他娘俩不是深圳的，每次来待上半个月就走。这幺妹儿买虾的那段日子，她男人根本不在岗厦。你们说噻，她做虾给谁吃？”
潘浩宇突然想起他在黄家村村口拍的黄伟杰的视频，他赶紧掏出来问：“是他噻？”
嬢嬢只瞥了一眼，道：“是她。”嬢嬢没有指认黄伟杰，倒是一眼认出了她婆婆，“就是这个疯婆娘！来我这儿买菜，顺走了一头蒜。她每次来岗厦找儿媳住，都要和儿媳吵架。又打又骂，街坊四邻都晓得。”
看来，赵保青或许不止被丈夫家暴，还被婆婆殴打。听到这里，韩江的拳头再次攥紧了。昨天，他就不该轻易放过黄家母子。他就该把那老太太也暴打一顿。
“她死了。”韩江告诉卖菜的嬢嬢。
嬢嬢愣了一下。
“你们是什么人？”
“她朋友。”韩江回答。
“那虾是做给你吃的？”
韩江倒是希望当初赵保青的虾是做给他吃的。可这又成为了他的痴心妄想。
“是有段日子没见过她了。”嬢嬢回想着，“她先前是在富康工厂上班的。我见过她穿富康的工服。就是她失踪之前，来我这里赊过几次账。按理来说，富康那么大的厂子，是不会克扣工资的。”
“也不一定。”潘浩宇说，“要看岗位。有的岗位容错率低，要是做错了、弄坏了产品，线长不肯放过你，那扣的比赚的多。但要是碰上人好的线长，把产品报修或者干脆计损，收入也不受影响。”
“哎，对。”嬢嬢突然一拍大腿，“有个男的来找过她！年纪有点大，长得……具体长什么样我记不得了，就记得他挺丑的。”嬢嬢想起来，那个男人自称是赵保青的同事，手机里存了一张赵保青的一寸照片，还拿着照片找嬢嬢问过去赵保青家的路。
“等那男的从她家里出来，这姑娘没多久也出来了。衣衫不整，鼻涕眼泪的。别是让人给欺负了吧！”
卖菜嬢嬢提供的这些线索，让韩江和潘浩宇打开了新思路。或许，赵保青在富康工厂上班的时候受了这人的欺负，然后才换了工作，去龙华美墅做销售员呢？但那个男人既然能找上家门来，或许没打算轻易放过赵保青。会不会……杀赵保青的人不是黄伟杰，而是这个男人呢？
离开了岗厦城中村，韩江和潘浩宇找了一处路边摊。俩人边吃炒面，边将这几天搜集来的信息复盘了一遍。
“我打个电话。”潘浩宇掏出手机，走到了不远处。等他挂了电话再折返回路边摊时，他带来了一个异常精准的消息：“赵保青在富康工厂C3厂区，干过一段时间。”
“你怎么知道的？”
“想进富康工厂，就两个门路。一，去工厂门口直招，做正式工。待遇好，有五险一金，但工时费低，也就19块钱一小时。第二种，就是找富康工厂外包的劳务公司，也就是那堆黑中介，做合同工。待遇低，只有个用工意外险，但是工时费高，纯工价一个小时能25块钱。现在，富康工厂最大的劳务派遣公司，就是孝鑫。百分之六七十的派遣工都是这家公司送进去的。”
刚才，潘浩宇联系的人是孝鑫公司的劳务中介——吴科长。吴科长虽然叫个“科长”，但其实就是公司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中介罢了。但吴科长在孝鑫公司已经干了七八年，是老员工。他虽然忘了赵保青的名字，但潘浩宇一把照片发给他，吴科长就立刻认出来这个女孩了。
“漂亮姑娘。我记得她。她进厂的时候，我还不是科长，是驻厂领队。C3厂区的厂务张曲水你认得不？他是个老光棍，我跟他还算相熟，想着这姑娘挺漂亮，就送他厂区了。本来想着他俩能发展发展，后来也没消息了……她好像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没领。”
吴科长叽里呱啦一通说，末了又追问：“哎，对了。你最近身边有想进厂的兄弟吗？马上入夏了，今年新款的缤果15要上流水线。C3缺人。你要是介绍成功，干满一个月，富康那边奖励内推红包的。足足一千五呢！”
潘浩宇挂了吴科长的电话。他坐在韩江面前，非常严肃地问：“兄弟，进厂吗？你欠我的钱，不用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