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心下冷笑。原主一味隐忍,结果养虎为患。既然要破局,不如就从这潭死水开始搅动。
退朝后,他特意绕道去了长春宫。
尚未进门,就听见姜云舒清亮的声音:“这株红梅剪狠了,来年还怎么开花?”
穿过月洞门,只见那人穿着绯色宫装,站在梅树下指挥宫人修剪花枝。晨光透过枝桠,在她发间跳跃,那支赤金凤钗稳稳簪着,再不见昨日狼狈。
见到他,姜云舒显然有些意外,规矩行礼:“陛下。”
“爱妃免礼。”林宇虚扶一把,触到她指尖微凉,不由蹙眉,“天寒地冻,怎么不戴个手炉?”
姜云舒抽回手,语气疏离:“谢陛下关怀。臣妾不像宋妹妹体弱,吹点风不妨事。”
这话里的刺显而易见。林宇却不恼,反觉得那抿紧的唇瓣莫名可爱。
“朕已处置了谢珩。”他状似随意道,“宋时雨禁足三月,往后不会再来扰你。”
姜云舒修剪花枝的动作顿住。她今早听闻消息时还不敢相信,此刻得到证实,心头五味杂陈。
“陛下为何...”她转过身,猫儿眼里满是探究,“臣妾父兄已前往江北,陛下不必再...”
“朕想对一个人好,需要理由吗?”林宇截住她的话,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打开看看。”
盒中是一对翡翠耳坠,水头极好,雕成玉兰形状。那日他偶然听见她与宫女感叹,陪嫁的玉兰耳坠丢了一只。
姜云舒指尖微颤。她不过随口一提,他竟记住了?
“陛下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她强自镇定,耳根却悄悄红了。
林宇低笑,凑近些压低声音:“那爱妃说,朕是巴掌打得疼,还是甜枣给得甜?”
温热呼吸拂过耳畔,姜云舒慌得后退半步,险些被花枝绊倒。林宇伸手揽住她腰肢,怀中人又羞又恼,眼尾飞起薄红,比枝头红梅更艳。
“陛下自重!”
他从善如流地松手,眼底笑意更深:“爱妃教训的是。”
恰在此时,宫人来报:“陛下,太后娘娘请您去慈宁宫用膳。”
林宇眸光微闪。来了。
慈宁宫里暖香扑鼻,谢太后坐在上首,见他进来,脸上堆起慈爱笑容:“皇帝来了,快坐。今日特意备了你爱吃的蟹粉狮子头。”
林宇行礼落座,目光扫过满桌珍馐,心下冷笑。原主海鲜过敏,这道菜分明是谢珩最爱。
“劳母后挂心。”他夹了筷清炒芦笋,“近日太医嘱咐饮食清淡。”
太后笑容僵了瞬,很快又恢复如常:“也是。听说皇帝近日颇为操劳,连宋丫头那里都顾不上了。”
“后宫小事,不劳母后费心。”林宇放下银箸,“倒是谢珩...朕念在母后面上已从轻发落,望他好自为之。”
太后手中佛珠捏得死紧,面上却叹气:“那孩子是不像话。只是皇帝如今专宠贵妃,前朝后宫难免非议...”
“非议?”林宇抬眼,目光锐利,“朕竟不知,朕宠幸谁,还要看旁人脸色?”
殿内霎时死寂。太后脸色变了几变,终是强笑道:“皇帝误会了,哀家是怕你年轻,被美色所惑...”
“母后多虑。”林宇起身,“朕还有奏折要批,先行告退。”
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太后猛地摔了茶盏。屏风后转出谢太尉,面色阴沉:“娘娘,陛下这是铁了心要动谢家?”
太后冷笑:“毛头小子,以为仗着姜家就能翻身?传信给江北那边,好好‘关照’姜尚书!”
而此刻,林宇正站在宫道上,回望慈宁宫巍峨的殿宇。
“青荷,”他轻声吩咐,“让暗卫盯紧谢家。还有...传信给姜尚书,江北官场的水该搅浑了
江北的雪,下得比京城更猛。
姜尚书握着手中尚方宝剑,站在赈灾棚前,看着眼前白茫茫的天地。雪花夹杂着冰粒,砸在脸上生疼。他身后是刚从京城运来的粮车,车前却堵着几十个穿着官服的人——江北刺史谢淳领着大小官员,跪了一地。
“姜大人!非是下官阻挠,实在是暴民凶猛,此时开仓,恐生大乱啊!”谢淳叩首,声音悲切,眼底却藏着讥诮。他收到京城密信,太后要他“好好关照”这位钦差。
姜尚书深吸一口气,想起离京前女儿托人送来的信。信上只有八个字:“雷霆手段,方显菩萨心肠。”而陛下秘密传来的口谕更直接:“遇阻挠者,可先斩后奏。”
他缓缓拔出尚方宝剑,剑锋在雪光下泛着冷芒。
“谢刺史。”姜尚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本官再问最后一次,让,还是不让?”
谢淳抬头,对上姜尚书平静无波的眼睛,心头莫名一寒。这老狐狸何时如此硬气了?
“姜大人!您这是要...”
话音未落,剑光一闪!
血线飙出,在雪地上泼开刺目的红。谢淳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瞪着姜尚书,轰然倒地。
全场死寂。只有北风呼啸着卷过。
姜尚书甩去剑上血珠,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官员:“还有谁要阻挠赈灾?”
扑通声接连响起,官员们面无人色,连连叩首。
“开仓!”姜尚书还剑入鞘,声如洪钟。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震动。
“他竟敢杀了谢淳!”谢太尉在府中摔了最爱的青瓷笔洗,“姜家这是要与我谢家不死不休!”
幕僚低声道:“太尉,陛下赐了姜尚方宝剑,分明是借题发挥。如今江北灾民对姜尚书感恩戴德,我们若再动手,只怕...”
谢太尉脸色铁青。他何尝不知这是皇帝的阳谋?可这一步退让,世家威信何在?
而此时的长春宫,却暖意融融。
姜云舒看着父亲密信,指尖微微发抖。她知道江北之行凶险,却没想到父亲竟如此果决,更没想到...陛下真的给了父亲先斩后奏之权。
“娘娘,”大宫女轻声禀报,“陛下往这边来了。”
她慌忙收起信件,刚起身,就见林宇带着一身寒气进来,身后内侍捧着个紫檀木盒。
“爱妃瞧瞧这个。”林宇挥手屏退左右,亲自打开木盒。里面是套赤金头面,镶嵌着罕见的粉珍珠,华美异常。
姜云舒怔住。这套头面她认得,是番邦进贡的珍品。
“陛下这是...”
“奖励姜尚书为民除害。”林宇拿起一支步摇,轻轻簪在她发间,“很好看。”
镜中映出两人身影,男子玄衣龙章,女子云鬓花颜,那支步摇垂下的流苏轻晃,晃得她心头发慌。
“臣妾父亲...多谢陛下信任。”她垂下眼。
林宇扶着她的肩,看着镜中人:“是朕该谢他。谢他养了个好女儿。”
姜云舒耳根微热,想躲开他的手,却被握得更紧。
“江北只是个开始。”他声音低沉,“接下来,该动一动军饷了。”
她心头一跳。军饷历来由宋家把持,那是太后的娘家...
“陛下不怕打草惊蛇?”
“蛇已经惊了。”林宇轻笑,“不如把水搅得更浑些。”
三日后,太极殿。
林宇将户部奏折摔在御案上:“去岁边军饷银亏空三十万两,宋尚书,你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