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挖来挖去，郑雅君的过往干净得让他们绝望。没有混乱的私生活，没有耍大牌的记录，甚至连偷税漏税的嫌疑都没有。
最终，他们把攻击的目标，放在了一件很多人都知道，但从未有人拿来恶意做文章的事情上。
郑雅君年幼时，有过语言障碍。
一夜之间，网上涌现出无数嘲讽她的言论。
“笑死，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哑巴，还想跟我们哥哥争？配吗？”
“怪不得她总是不说话，原来是真的不会说啊。”
“一个残疾人，就该好好待在家里，出来丢什么人现眼。”
这些言论，比之前任何一次攻击都更加恶毒，它们直直地戳向一个人最脆弱的地方。
郑家老宅。
郑立夫戴着老花镜，在院子里看手机。他看到了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愤怒的表情，只是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
他收起手机，缓缓起身，走进练功房。
房间里，郑雅君正一遍遍地练习着一个高难度的旋转动作。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练功服，但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有这样不断地挑战身体的极限，才能压下心里的那股火。
郑立夫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孙女的身影。
直到郑雅君完成最后一个动作，扶着墙壁大口喘气时，他才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波澜。
“雅君。”
“爷爷。”郑雅君转过身，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
“战场上，敌人最怕的，不是你的吼声有多大。”老人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而是你的刀，能不能一击致命。”
郑雅君擦汗的动作停住了。
她抬起头，看着爷爷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心头猛地一震。
是啊。
愤怒，争辩，就像战场上的吼声，声势再大，也杀不了敌人。
真正有用的，是那把能刺穿盔甲，直中心脏的利刃。
而对付阿哲这种人……
郑雅君的脑中，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
她明白了。
对付一个活在深渊里的人，威逼和利诱，都是从外面砸石头，只会让他躲得更深。唯一的办法，是让他看到一束从深渊底部照上来的光，让他相信，外面有人在等他，而不是在审判他。
她需要的不是武器，是共情。
当晚，郑雅君没有再让张岚去联系阿哲。
她打开了自己的私人微博账号，找到了那个叫“A_zhe”的用户。对方的头像是一片纯黑，主页上没有任何内容，像一个网络世界的孤魂。
她没有发任何文字，只是点开了私信，将一段刚刚录好的视频，发了过去。
那段视频很短，画质也不算清晰。
视频里，是她在空旷的练功房里，反复练习着一个后空翻接转体的动作。没有配乐，只能听到她沉重的呼吸声，和一次次落地失败时，身体撞击地面的闷响。
她摔倒了，爬起来，再跳。
又摔倒，再爬起来，再跳。
视频的最后，她终于成功了。落地的那一刻，她没有半分喜悦，只是疲惫地撑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
视频发送成功后，郑雅君在对话框里，敲下了一行字。
“我也曾被困在深渊里，但我知道，光在外面。”
这条信息发出去，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张岚知道了这件事，急得直跺脚，说她太冲动，这样等于暴露了自己。
郑雅君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接下来的二十四个小时，那个黑色的头像，没有任何动静。
张岚几乎已经认定，这条路彻底被堵死了。
直到第二天深夜，郑雅君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那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只有一个地址，一个时间。
“明天下午三点，城西废弃工厂，三号仓库。”
郑雅君看着那条短信，坐直了身体。
张岚闻讯赶来，看到地址后脸色大变。
“这不对劲！我查过阿哲的资料，他胆小怕事，怎么会约在这种地方见面？这百分之百是个陷阱！不是蜂巢，就是陆非的人设的局！”
张岚的语气非常肯定，她绝不同意郑雅君去冒险。
郑雅君却只是平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行简短的文字，眼神里没有丝毫的畏惧。
她抬起头，看着一脸紧张的张岚，轻声说道。
“我相信他。”
城西，一家不显眼的咖啡馆。
张岚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在桌面上敲个不停，眼神总往门口瞟。
一个小时前，郑雅君的手机收到了第二条短信。
“废弃工厂是试探。下午三点，街角咖啡馆，你一个人来。”
张岚一百个不同意，但郑雅君只是看着她，说了一句，他肯换地方，说明他怕死，也说明，他想谈。
张岚只好妥协，自己像个保镖一样，提前到场，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三点整，一个瘦高的年轻人推门进来。他戴着黑框眼镜和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卫衣里，看着和周围的一切都不太搭。
年轻人快速扫了一眼，目光在郑雅君身上停住，然后直接走过去，坐在了她的对面。
他就是阿哲。
“你胆子很大。”阿哲开口，声音有点沙哑，好像很久没说过话。
郑雅君没接话，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阿哲被她看的有点不自在，从口袋里摸出烟，又想起这是室内，烦躁的把烟盒捏在手里。“明人不说暗话，你们想让我干什么，我清楚。指证蜂巢，扳倒陆非。”
他扯了下嘴角，笑的有点嘲讽。“我有什么好处？别跟我谈什么正义，那玩意儿不值钱。陆非那边的人找过我，一百万，让我闭嘴，永远消失。你们能给多少？”
他把问题直接扔了过来，像一场交易。
张岚在旁边的桌子握紧了拳头，这个价钱，她们出不起，也不可能出。
郑雅君却很平静，她没有被阿哲的报价惹恼，脸上也没有为难的表情。
她只是看着阿哲，用她那有点慢，但每个字都很清楚的语调，慢慢开口。
“我给不了你钱。”
阿哲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他靠回椅背，就准备起身。“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只是觉得，”郑雅君的声音没停，继续说，“你的技术，应该很厉害。”
阿哲起身的动作停住了。
“我看了那张结构图，很复杂。能做出那种东西，还能在里面当核心，你一定花了很多时间和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