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打印出来的《战地舞魂》的电影海报。
“看看这个！”汤普森指着海报上，郑雅君在战火中跳舞的身影，很严厉的吼道，“这！就是文化民族主义抬头的危险信号！它宣扬的是一种排他的思想，为了集体可以无条件牺牲个人！”
“据我所知，我们国内的某些影视公司，某些文化基金，竟然还在和这样的创作者，进行深度合作！”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的记者，语气变得很强硬。
“我在这里公开呼吁！所有珍惜自由价值观的美国公司，都应该立刻、马上，重新评估你们与中国的合作！特别是与这位郑雅君导演，以及她背后的工作室的合作！”
“我们不能用自己的资本，去喂养一个试图挑战我们核心价值的对手！”
话音落下，现场闪光灯不停闪烁。
张岚死死的盯着屏幕，指甲掐进了手心，浑身都在发抖。
“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这是一个手握实权的西方国家政客，在利用自己的政治影响力，向一个中国的电影导演，发起一场公开的封杀。
新闻画面很快切走了，但那番话带来的冲击，却让整个房间里的人都懵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张岚的手机和办公室的座机，不停的响了起来。
她颤抖的接起一个，是之前一家正在谈合作的法国发行公司打来的。
“喂，张总监吗？很抱歉，关于《边关舞者》的欧洲发行计划，我们…我们需要内部再讨论一下，你知道的，最近的风向不太好…”
“嘟…嘟…嘟…”
电话被匆匆挂断。
另一个助理接起的电话，也传来了差不多的内容。
“什么？需要重新评估？我们上周不是已经签了意向协议吗？”
“抱歉，这是我们总部的决定。”
接二连三的电话内容都差不多。
短短半小时内，所有之前主动找上门来谈合作的国外公司，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纷纷以“需要内部讨论”、“等待总部评估”为理由，单方面停掉了所有合作洽谈。
曾经热闹的办公室，此刻很安静。
所有人都明白，汤普森议员的那番话，就是一道封杀令。
就在这时，郑雅君的私人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陈阳。
郑雅君按下了接听键，开了免提。
“郑导。”陈阳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背景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像是在开紧急会议。
“派拉蒙的CEO，刚才给我打来了电话。”
陈阳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国会山的人已经给他们施压了。对方暗示，如果华星资本不立刻停止与你的所有合作，我们和派拉蒙在好莱坞共同投资的一个二十亿美金的项目，将会面临国家安全审查。”
二十亿美金。
这个数字让会议室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他们要你和我切割？”郑雅君的声音依旧平静。
电话那头的陈阳沉默了。
过了十几秒，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股火气。
“我告诉他，商业合作不应该被政治绑架。”
“但是…”陈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很沉重，“华星的董事会，已经有人开始给我打电话了。郑导，这次的压力，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
郑雅君明白了他的意思。
陈阳可以顶住外部的压力，但未必能顶住华星资本内部的压力。那群只看钱的董事，不可能为了道义，眼睁睁看着二十亿美金的项目出问题。
“我知道了。”郑雅君淡淡的回了三个字，便挂断了电话。
她没有责怪陈阳。这是意料之中的事。资本的联盟，在政治利益面前很脆弱。
“叮咚。”
一声轻响，打破了办公室的安静。
是郑雅君的电脑，收到了一封新邮件。
张岚走过去，只看了一眼发件人和标题，整个人都软了，脸色瞬间惨白。
发件人：日内瓦国际舞蹈节组委会。
张岚的手指都在发抖，她点开邮件，里面的内容，狠狠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邮件不再有任何委婉和客套，措辞直接又冰冷，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郑雅君女士：”
“鉴于汤普森议员的公开指责，已在国际社会引发了巨大的争议和担忧。为了维护本届舞蹈节的公正性与纯粹性，组委会一致决定，您必须在48小时之内，就汤普森议员的指责，以及您作品中所引发的价值观争议，公开发表一份清晰的、能够以正视听的声明。”
“如若逾期未能收到您的声明，组委会将不得不遗憾的撤销对您的评委邀请，以及您在本届舞蹈节的所有活动资格。”
“此致。”
工作室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墙上时钟秒针走动的声音，每一次跳动，都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封来自日内瓦的邮件，就显示在屏幕上。
“48小时……以正视听……”张岚嘴唇发白，反复念着这几个字，身体轻轻的发抖，“他们……他们怎么敢……”
“这要我们跪下，还得自己把脸凑过去让他们打！”一个年轻的编剧猛的一拍桌子，眼睛通红。
“陈总那边怎么样了？华星顶不住了吗？”
“还能怎么样？二十亿美金的项目，谁敢赌？董事会那帮人恨不得现在就跟我们撇清关系！”
“那些国外的发行公司呢？全都哑巴了？”
“哑巴？人家现在躲我们跟躲瘟神一样！”
办公室里充满了焦躁的情绪。每一个坏消息，都像一堵墙，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将他们困住。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汇聚到了郑雅君身上。
她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郑雅君动了。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握住鼠标，光标在屏幕上缓缓移动。
然后，她按住左键，将那封邮件，拖进了屏幕角落的垃圾箱图标里。
“叮”的一声轻响。
那封邮件消失了。
这个动作，让整个办公室的嘈杂和慌乱都停了下来。
张岚愣愣的看着她，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