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效率很高。
只过了四个小时，一份更详细的调查报告就传到了郑雅君的邮箱里。
这份报告比工作室自己查到的东西要深入很多。上面清楚罗列了“自由灯塔基金会”在过去十年里，资助了全球超过二十起类似的文化争端事件。
他们的目标包括东欧某国的历史电影、南美某位作家的获奖小说，甚至还有非洲某个部落的纪录片。只要有作品不符合西方主流的叙事，又在国际上有了名气，这家基金会就会出手。他们会通过控制的媒体和文化名人，用人权、自由、反极端民族主义这些名头，发起一轮轮的舆论攻击。
他们的套路都一样，先夸奖作品的技术层面，再从价值观上进行否定。利用国外观众不了解实际情况，把作品的内核完全歪曲，最后让这部作品在国际上名声变臭。
陈阳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提醒的意味。
“郑导，报告你看了吧。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歪曲你的作品。我提醒你一句，对方真正的目标，很可能是日内瓦舞蹈节。”
“他们想让我在全世界的艺术家面前，低头认错。”郑雅君的声音冷了下来。
“没错。”陈阳的声音也有些冷，“他们就是想逼你表态。你要是坚持自己的价值观，就会被孤立成排外分子；你要是顺着他们的话去解释，就等于自己否定了自己的作品。”
就在这通电话挂断后不到半小时，一封新的邮件，悄无声息的躺进了郑雅君的邮箱。
发件人，是日内瓦国际舞蹈节的组委会主席，一位在国际舞蹈界很有声望的法国老人。
张岚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邮件的措辞很客气。
“亲爱的郑女士，您的才华我们有目共睹，依然对您的到来充满期待。只是，近期我们收到了来自不同国家艺术界同仁的一些问询，他们对您作品中所表达的某些立场感到困惑。为了消除不必要的误解，促进更和谐的艺术交流，我们是否可以期待您，就此做出一些公开的澄清？”
“澄清？”张岚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水杯都跳了起来，“澄清什么？澄清我们拍自己的英雄，不是在搞民族主义？澄清我们的战士保家卫国，不是在压迫人性？这他妈算什么道理！”
她的眼睛都红了。这种感觉，比被人指着鼻子骂还要难受。
对方没有一句脏话，但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人。
名为澄清，实为审判。
他们搭好了一个舞台，递给你一个话筒，微笑着对你说：来，请你当着全世界的面，证明你没有罪。
郑雅君看着那封邮件，很久没有说话。
她明白，陈阳说对了。
这是一道怎么选都是输的题。
你澄清，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有嫌疑，从此陷入无休止的自证。你不澄清，就等于默认，坐实了对方给你扣上的所有帽子。
“雅君，我们回邮件骂回去！这个评委，我们不当了！”张岚咬着牙说。
“不。”郑雅君缓缓摇了摇头，她关掉了邮件界面，好像那封信根本不存在。
她重新打开那份陈阳发来的，关于“自由灯塔基金会”的详细报告，将里面的内容，分门别类整理成了数个独立的文档。
每一份文档，都只针对一个事件，证据链清晰，逻辑完整。
做完这一切，她又打开了一个加密的浏览器，登录了几个在国际上以深度调查和敢于挑战权威出名的独立新闻网站的后台投稿系统。
这些媒体，有欧洲的，也有北美的，它们不属于任何主流媒体集团，背后也没有复杂的资本背景，唯一的卖点就是真相。
她将那些整理好的文档，附上马丁·奥斯汀的影评原文，以及那份“自由灯塔基金会”对“环球光影”网站的赞助记录，以匿名的方式，分别发了出去。
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声音，沉稳又利落。
张岚和工作室的其他人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冷静的操作，心里的焦躁和愤怒，竟然慢慢平复了下来。
“雅君，你这是……”张岚有些不确定的问。
郑雅君发完最后一封邮件，关掉电脑，站起身来。
她看着满脸忧色的张岚，平静的说：“姐，他们想让我们说话，我们偏不说。”
“他们想看我们辩解，想看我们愤怒，想看我们掉进他们设好的圈套里。”
“我们不说话。”郑雅君的目光扫过众人，“让事实自己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网络上的骂战越来越厉害。
工作室这边却出奇的安静，任凭外面风吹雨打，他们没有发任何声明，也没有回应任何质疑。
这种沉默，让那些攻击者更加猖狂，也让支持《战地舞魂》的观众们感到憋屈和不解。
直到三天后的一个下午。
欧洲一家很有公信力的独立新闻网站，在首页最显眼的位置，发布了一篇深度调查报道。
报道的标题，像一把刀子，直插要害。
——《马丁·奥斯汀：为谁而评？》
这篇报道很快被几个国内博主翻译了过来，在小圈子里引起了一阵叫好。
“我就说嘛！背后肯定有事！”
“自由灯塔基金会？这名字一听就不是好东西，查它！”
“干得漂亮！雅君导演这手反击厉害！”
工作室里，张岚拿着手机来回走着，心情好了很多。
“看到了吗？雅君！釜底抽薪！这下直接把那个马丁的老底给揭了，看他以后还怎么装客观！”
其他人也跟着松了口气，都觉得这次的危机过去了。
郑雅君只是平静的看着窗外，没有说话。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对方既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不可能因为一篇报道就停手。
事情很快就有了新的变化。
这份喜悦只持续了不到一天。
第二天下午，工作室的会议室里气氛很沉重。墙上的投影仪，正在直播一则国外新闻。
画面中，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正站在讲台上，情绪很激动的发表演讲。他的胸前别着一枚徽章，屏幕下方的字幕条写着他的身份——参议员，汤普森。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欢迎来自世界各地的文化，但我们不接受，用文化当外衣的价值观渗透！”
汤普森的声音很大，很有煽动性，他突然举起一张纸，用力的挥舞着。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