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粗布外衫套上去,竟不显得臃肿,反而像给一件华丽的内衬,配上了一件质朴的外套。
郑雅君伸出手,将布衣的领口和腰间几个不起眼的盘扣,轻轻扣好。
瞬间,所有的光华都被遮掩了。
眼前的模特,又变回了那个穿着朴素衣衫、来自山野高原的舞者。
“我们的舞蹈,叫《山河之舞》。”郑雅君转过身,看着每一张恍然大悟的脸,“它讲述的,就是我们这片土地,从最质朴的根源,一步步走向更美好的故事。”
她的手,轻轻放在了那几个盘扣上。
“所以,我们的服装,也要会讲故事。”
“前半段,我们就是穿着这身布衣的、最朴实的舞者。我们坚韧,我们沉默,我们在土地上扎根,在风雨中成长。”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奇异的感染力。
“当舞蹈进入高潮,当山与河交融,当风与鹰共鸣,当所有力量汇聚的那一刻……”
她的手指,在盘扣上轻轻一拨。
只听“啪嗒”几声轻响,盘扣瞬间解开。
郑雅君抓住外衫的衣襟,猛的向两边一扯!
那件朴素的布衣,随着动作被瞬间甩开。
内里那件华服,在灯光下,一下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整个活动中心,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那不仅仅是一次换装。
那是一次舞台上的“蜕变”!
是从朴实到璀璨的升华,是从沉寂到爆发的怒放!
“我们要让全世界看到,当这些来自大山、草原和高原的质朴力量汇聚在一起时,能绽放出何等耀眼的文明之光!”
“这,才是完整的《山河之舞》!”
“轰——”
短暂的寂静后,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几乎要掀翻活动中心的天花板!
“我的天!雅君!你简直是个天才!”老王激动得满脸通红,一拍大腿。
阿克苏的眼睛亮得像有火焰在燃烧,他死死盯着那个模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卢浮宫舞台上完成这惊天一蜕的瞬间。
之前所有的争论,在此刻都化为了同一个信念。
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创意,点燃了所有人心中最烈的那把火。
“所有人,立刻换衣服!”郑雅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们时间不多,从现在开始,练习如何在舞蹈中,完成这次‘蜕变’!”
整个团队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发现,这个“一键换装”的设计,成了整支舞最大的挑战,也成了最大的秘密武器。
如何在高速旋转中精准地解开盘扣?如何在展臂的瞬间利落地甩掉外衣?如何让二十个人的“蜕变”在同一秒钟、同一个节拍上完成?
他们一遍遍地排练,寻找着舞蹈动作与换装时机的完美结合点。
盘扣解开的轻响,外衣在空中划过的风声,都成了这支舞新的、独一无二的韵律。
……
演出当天。
巴黎,卢浮宫。
傍晚的余晖洒在贝聿铭设计的玻璃金字塔上,折射出梦幻般的光彩。来自世界各地的观众、媒体和艺术评论家们已经陆续就座,等待着这场来自东方的神秘演出。
后台,气氛紧张得几乎凝固。
二十名舞者穿着那身最朴素的“布衣”,站成一排,等待着上场。
阿牛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不停地在裤子上擦着。萨日娜深呼吸着,嘴里默念着法语单词。阿克苏则闭着眼,一遍遍在脑海中重复着即将开始的每一个动作。
一个负责催场的法国工作人员走了过来,他手里拿着流程单,目光在这些舞者身上扫过。
当他看到他们身上那朴素得近乎简陋的棉麻“布衣”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讶和轻蔑。
他撇了撇嘴,用只有身边同事能听到的声音,低声用法语嘀咕了一句:
“我还以为是什么盛大的演出,原来就是一群穿着睡衣的业余爱好者。”
后台那句轻蔑的法语嘀咕,舞者们没怎么在意。
大幕拉开,他们一踏上舞台,所有情绪都消失了,全身心投入到了《山河之舞》的表演中。
舞蹈结束时,他们在舞台上瞬间换装,从布衣变成华服。整个大厅安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那一夜,他们征服了所有观众。
然而,第二天一早,一篇法国有影响力的报纸上的文章,让所有人的好心情都没了。
文章的作者是法国有名的毒舌评论家,皮埃尔。
“……这场演出视觉效果很好,尤其最后的换装很有戏剧性。但这种算计好的戏剧性,暴露了创作者在讨好观众。”
“为了让西方观众看懂,他们改掉了自己文化里独特的地方。我们看到的是一种被包装过的东方风格。跺脚的动作像现代芭蕾,旋转也太规矩了。这更像穿着东方衣服的《天鹅湖》,而不是《山河之舞》。”
皮埃尔的文章,直接把他们的创新说成是文化不自信。
这篇文章的影响力很大。一夜之间,巴黎艺术圈的风向就变了。前一天还夸赞《山河之舞》的媒体,态度开始变得不明确。
星耀基金会马上抓住机会,利用媒体把“讨好西方”和“文化不自信”这两个说法炒热,想把昨晚的成功给压下去。
“雅君姐,主办方来电话了。”小陈的脸色很难看,“他们希望我们能出席下午的新闻发布会,回应皮埃尔先生的质疑。”
排练厅里,刚刚还很高兴的舞者们,一个个脸色铁青。
“讨好?我们什么时候讨好他们了?”阿牛气的脖子都红了,“我们跳的,就是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他说我们像芭蕾?他的眼睛长在哪了!”萨日娜也气的够呛。
老王一拳砸在桌子上:“又是这帮阴魂不散的畜生!明着搞不过我们,就来这套阴的!”
所有人都看向郑雅君,等着她拿主意。
郑雅君只是平静的看着那份报纸,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她把报纸叠好,放在一边,抬起头,声音很平稳。
“通知主办方,我们会出席。”
下午,卢浮宫新闻发布厅。
很多记者早就架好了摄像机,把不大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一个梳着整齐银发,眼神锐利的老人,正靠在椅背上,他就是皮埃尔。皮埃尔看着空无一人的发布台,嘴角挂着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