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公子站在马车边,负手而立,暮春的阳光中,他透过车帘子的间隙,隐隐约约地看到里面熟睡的女孩,忽然觉得自己好笑,堂堂的江夏四少之一,竟然心甘情愿地在太阳底下,守护着一个刚认识的女孩子,这要是被自己的那帮朋友们知道了,一准立马传遍江夏,成为他们的谈资。
可是,他就那么乐意守护着!
“万公子怎么不喊醒我?”终于,九秋睡饱了醒来,又羞又窘,下了马车,向万公子表示感谢。
“现在刚好到了饭点,我请你吃饭,也算是尽地主之谊。”万公子一笑,九秋没有拒绝,她不想故作矜持,就随他进了客栈。
小二上菜后,万公子见九秋有几分拘谨,“你不要想太多,我看着你吃好、喝好后就走。”
九秋想着不能耽误他太多的时间,就大口吃饭,风卷残云般,却不想被呛着。
“慢点。”
万公子自然地,轻轻拍了拍九秋的背,又给她倒了一杯茶,“你越是想急于摆脱我,越是会耽误时间。”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不想耽误你太多时间。”九秋尴尬地解释。
接下来,万公子帮九秋分析,只知道师兄在客栈门前和朋友分手后就没有消息,而要在江夏找一个人,如同在沙漠里找一朵鲜花,不是一般的困难。
“我也知道结果可能不尽人意,但如果不来,心里一辈子都会不安,师兄是我的亲人,也是我最贴心的玩伴和保护神。”
“等我请一位画师来悦宾楼,你告诉他师兄的外貌,让他细致地画一副头像,我再通过官府渠道全城张贴,同时,我也会用自己的关系帮助你寻找。”
万公子深知一个女孩子在陌生之地来寻人,是何等艰难,他愿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帮她一把。
“如此,我以茶代酒、借花献佛,敬万公子一杯!”九秋庆幸自己走到哪里,都能遇到好人。
“这点小事你不用挂怀,我跟官府打个招呼,就是动动嘴皮子,不费力。”
万公子说完,对站在门外的小二说,“你去清香斋请最擅长人物画的李画师来,要快。”
小二应声出门。
“这雅间里面有个卧室,不大但整洁、干净,你在离开江夏之前,可住在这里,不用拒绝,因为你不住也是空着,租金我年初就交了。”
万公子没有给九秋拒绝的机会,她偏过头,掩饰眼里慢慢涌起的水雾。
“我现在得回家,等会让家里的马车夫七叔过来,他是江夏城的活地图,你想去哪条巷子哪条街,他都会带你去。”万公子说完,不等九秋开口,出门而去。
九秋想追去出告诉他,不用派马车,就听小金子低声说,“你还嫌弃刚才在客栈门外,恩恩爱爱的没有人看见吗?”
“胡说八道!”九秋复又坐下,事实上她知道小金子讲的有道理。
“你没有倾国倾城的貌,怎么走到哪儿都有大神级别的人侍候?在安和镇,有那个破钦差,现在刚到江夏,又遇上个土财主的傻儿子,正所谓好运连连。”
小金子摇头晃脑,他觉得自己哪天不怼九秋,心里就特难受。
“他俩都不是我主动打灯笼火把去找的,你也看到了,我拒绝过他们的帮助。”
“不提他们了,一提我就气喘胸闷!好在他们都有银子,而且舍得为你花!这一点我还是开心的。”
小金子见九秋眼神游离,知道她的心思不在和自己打嘴仗上,眼里的光就暗淡了下来。
“我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是与钱有关的事情,你才感兴趣,说话的声音才大。”
九秋把包袱系上,担心一会画师来了,会发现小金子。
“当然,我的最爱就是钱,钱就是我的真爱!”小金子说完,开始闭口装深沉。
九秋在心里盘算着,等画师画好像后,自己还是得出门亲自寻找,不能在客栈守株待兔。
半个时辰后,进来三个差役,说是受万公子所托,向九秋详细问了吴疾的外貌、身高、年龄、爱好、身体状况等,九秋一一作了说明,为首的差役表示,他们会尽力帮她寻找。
接着,小二领着李画师来了,又一阵寒暄。
李画师铺开宣纸,根据九秋的描述,先画了大致的轮廓,接着是五官、头发等,画的很细致,还不断征求九秋的意见,哪里画得不像、如何修改等等。
头像终于画好,九秋仔细端详后,忍不住眼里泛红,这画像,就是师兄的翻版。
“薛姑娘,我们就拿着这幅画像去刻印、张贴,有什么线索会第一时间来告之。”为首的差役说完,随即和李画师一起告辞。
九秋千恩万谢地把他们送到门口,心里很是感慨万公子的侠义心肠,而且说到做到,绝不忽悠。
关了雅间的门,她拎着包袱,去了里面的卧室。
说是卧室,其实兼有书房的功能,也不是万公子而言那样是一个小房间,实际相当的宽敞。环视内室,除了一张铺着干净被褥的床外,还有书桌,上面放着文房四宝,书柜里整齐地摆放着各种书籍。
九秋走到书桌边,看到一本《大学》里面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万泉涌”三个字,大概是被人拿来当临时书签的。
九秋一笑,想必这就是万公子的大名,“万泉涌”就是“望钱涌”,希望钱像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来,他爹不愧是江夏最大钱庄的老板,就连给儿子取名都寓意财源滚滚。
不过,从满屋的书籍来看,这万公子好像并没有“掉进钱眼”中,倒是书卷味浓,是名不符其实的“万泉涌”。
“见个男的就开心,对方走了还傻笑,没出息!”小金子从来就不放过打击九秋的机会。
“你怎么见我和异性说句话就像打翻醋坛子似的,以前是念公子,现在是万公子,难不成你爱上了我?”九秋掩嘴笑,把翻开的《大学》合上,放在桌子的左边。
“那个,我……”
小金子的眼神黯淡下来,“我就是讨厌那些男的对你不怀好意,你又傻乎乎的不知道保持距离,就说今天在马车里,你居然呼呼大睡,而我,则全程高度紧张,担心那个姓万的对你图谋不轨。”
“别总是把人想的那么坏!”
“最坏的就是人心!我都提醒你一千次了!在马车里时我就想过,如果那个姓万的敢轻薄你,我当时就会灭了他!”小金子越说情绪越激动。
“在没有分清敌我前,不要轻易取人性命!何况有的人罪不至死。”九秋淳淳教诲,解开包袱,小金子哧溜出来,在房间游荡一圈,最后选择在书桌下面盘成为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