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冷宫门前,容霖疑惑地问我。
我推开冷宫的大门,一切都没有变,依旧是萧条寂静的。
“我小时候失踪之前就住这儿。”
我的身世容霖自然是知道的,他好心的不提起当年的事。
不知为何,冷宫一年四季都吹着萧瑟的风,本就破败的地方显得更甚。
“容霖,我有一个秘密。”
听到我这话容霖心中蓦然一紧,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乱撞,他问我:“你是谁?”
然而我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开口。
明月西沉,夜色已浓。月色冷漠地照在冷宫的院子里,容霖在沉默中先开了口。
“后院有一处池塘,幼时我随家父进宫共万寿节,随行的同伴为了捉弄我,将我带到此处。”
“我当时害怕,一不小心跌入池塘,好在被一名小太监救起,她说她叫小凡子,此后我再入宫便会偷偷摸摸来此处寻她,直到一年后舅舅将我带到边疆。”
“小凡子人很好,经常带我一起玩耍,也爱戏弄我。”
“她总会神神秘秘地对我说:容霖,我有一个秘密。我好奇地凑到她跟前时,她则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到我怀里,有时是老鼠,有时是癞蛤蟆……每次我都被吓哭,但下一次她说出这句话我还是会忍不住凑上去看。”
“所以萧梵,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谁?”
在他紧张期待的目光中,我唇边的笑意渐浓:“容霖,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小凡子吧。”
“我只是偶然听宫人们说起你当年打了第一场胜仗,所求的不是什么加官晋爵,而是让父皇赦免冷宫里的萧姝媛。”
“我便在想,你是不是心悦皇妹才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便将当年在冷宫里听到的两个小小孩童的秘密用来试探一番,没承想你对皇妹当真是一片赤忱。”
“夫君,你还是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呢。”
不同于我的喜悦,容霖面色铁青,强忍着怒火:“所以小凡子是二公主?”
我点点头,容霖拂袖而去。
7.
容霖对小凡子到底是谁依旧秉持着怀疑的态度。
他有空闲便和我待在一起,试图找出破绽。
今日,他又跟着我来到了书房。
看着我桌上摆放的兵书,他有些诧异地问我:“你平日里喜欢看这些?”
我摇摇手中的团扇,有些愣神:“原是不喜欢的。”
原是不喜欢的,但朝哥在家整日研究这些,那时爹爹娘亲将我养得太好了,我已经有了何不食肉糜的姿态,经常在朝哥学习时缠着他陪我玩。
朝哥会温柔地摸摸我的头:“珠珠乖,等朝哥弄懂了这些再陪你。”
我有些生气地问他:“朝哥你每天看这些有什么用,等狗皇帝死了天下不就太平了吗?”
朝哥没计较我的任性。
“珠珠,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是狗……咳咳,他死了一切就结束了。相反,那只是开始,天下需要圣贤的君主坐镇,君主需要有才能的臣子辅佐。朝哥还等着和珠珠在太平盛世长命百岁呢。”
太平盛世,那是朝哥的愿望,只可惜,他没法亲自实现了。
因为他被眼前的容霖一刀斩下头颅,还好,死得不算痛苦。
我努力压抑住眼中的恨意,问容霖:“夫君要不要和我下盘棋?”
容霖更加诧异,点头应允。
一来一往的博弈间,我们二人早已将大局布好。
最终,我险胜容霖半目。
他审视地看着我:“公主平日里竟是在藏拙。”
我淡然一笑,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夫君说笑了,运气好而已。”
“公主步步紧逼,置我于死地,可不是运气好那么简单。”
我拿起身旁的兵书,撑着头打了个哈欠:“落子无悔,人生如棋,棋如人生,一步走错百步难回,我自是要谨慎一些。”
熟读兵法,棋艺精湛,今日过后容霖又会怎么看待我呢?
不过他没那么多时间耗在我身上了,因为他收到了消息,城外有人养起了私兵。
8.
一连几日,容霖都在外探查消息,城郊多块地突然出现许多猎户与农民,林中时常传来士兵操练的声音。
容霖冲进我的房内,将舆图甩在我面前。
“萧梵,我没记错的话这几块地都是皇上赐给你的吧,这些地方为什么会凭空出现这么多人?”
昨夜刚给狗皇帝放了血,我迷迷糊糊地听着容霖的问话,茫然地发了会儿呆才回答他:“有人不是很正常吗?那些地我都租出去了,许是被用来做生意了。”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养私兵是诛九族的重罪!”
我撑起身子,感觉容霖在我眼前打着圈,绕得我头晕。
“我哪有什么九族,早死光了。”
容霖刚想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却发现了我异常苍白的脸色,他上前扶住我。
“萧梵你怎么了?我去给你叫太医。”
我用力抓住他的手臂,那药吃得太多了,太医一来不就露馅了。
“没事,只是暑热让我有些头晕。”
容霖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扶我躺下,贴心地用团扇给我散热。
我眩晕的同时忍不住想,怎么从小到大都这么善良。
“容霖,你为什么和我成婚?”
容霖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继而又煽动团扇。
“圣上下旨。”
我轻笑出声:“你大可以边疆之事为由,推迟这桩婚事,反正皇帝什么都不懂,说不定过几年我看上其他人便忘了你了。”
沉静了半晌,他才说道:“因为小凡子,她救了我一命,我该善待她的家人。”
我睁眼看向他,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撕扯,可是小凡子的家人已经被你亲手杀了。
手指重重陷入掌心,我的声音发紧:“容霖,我知道你的抱负,为了往事放弃它不值得,太过重情重义也不是什么好事。”
看到我晦暗难辨的眼神,容霖偏过头去:“值不值得我自己说了算。”
“萧梵,我不清楚你的打算,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还是奉劝你收手,容家的铁骑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眩晕感消失,我止住容霖的动作,冰冷地看向他:“我说过,落子无悔,鹿死谁手也不一定。”
谈话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