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我……”景泽的胸口、腹部都受了重伤,身体虚弱至极,他看向苏颜的神情,只剩下自责。
为什么?他还是做不好……
苏颜说不出任何话来,她只能眼睁睁景泽被随意丢弃在地面上,挣扎着想要站起,可是每次将要站起,又重重跌倒,直到最后再也爬不起来。
他这是不要命了啊!
这一刻的苏颜只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她只能僵硬的站着,任凭白不染拉着她的手,往城楼上的一处角楼而去,待站定之后,苏雅看清了楼下的惨状。
浔阳城的高楼上挂满了荷叶灯,那灯光盈盈的映照着城中的街道,微黄、偏暖的光彩,使得这座浔阳城显得寂静、肃穆。
城里的男女老少,都已然成为了傀儡,一群人围在一起,啃噬着刚刚被丢弃的两名宫人,一群人麻木的啃噬着那两具尸体。
又一阵浓烈的血腥味冲击着口鼻,一旁的侍卫都已有些不忍,手里提着刀竟微微的颤抖起来,可苏颜只能那样僵硬的站着。
犹如一根木桩站定在角楼之上。
白不染对于这残忍的场景,看到的只有即将到来的胜利,他转过头看向苏颜,这样一张他心心念念的脸,这样的一个女子,终于站在他的身旁。
他一只手揽过苏颜的肩,随即他轻轻摇响了手中的银铃,城中的那些傀儡忽地起身,听着那银铃的声音,规律的站定在一起,聚集到了街道的正中。
荷叶灯下是死一般的沉寂。
“你看,他来了。”白不染手指轻轻一指,苏颜顺着他苍白的手指看过去,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可再往后,苏颜听见了一阵阵的马蹄声。
正在此时,那些盈盈的荷叶灯忽地熄灭,整座城楼之上的人,竟都出乎意料的摒住了呼吸。
太静了,静的仿佛能听见身旁之人的心跳声。
咚咚咚……
苏颜在一阵黑暗中听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他来了,她知道是他,虽然一直期盼着他,可是绝不能是现在!
这时的黑暗中,城楼之下,云舒猫着身子缩在楼梯之下,额头的血渍已然干了,此时又沁出了汗珠,他将云安哄睡着之后,便偷偷从院子的狗洞里爬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白不染,可他还是要来。
……
今夜无月,整个天际暗得仿佛要将人吞噬。
宁少宣纵勒紧缰绳停在了城门外的不远处,一行人都停了下来。
一时静寂无声,只余马的嘶鸣与士兵粗重的喘息声。
云祁御马上前,黑暗中看不清任何东西,可还是能感受到整座城静得瘆人,勒紧缰绳的手力道愈发大了起来。
不对劲,不对劲,景泽传来的消息是半个时辰后投药,他们提前到了,打算在白不染投药之前,攻下浔阳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这座城太静了,定有蹊跷,像是专门等着他们到来。
“王爷……”云祁未说完的话被一句话猛地打断。
“我知道你来了,我要你一个人进城,不然我便将苏颜丢下城楼,好好喂养我这群傀儡。”白不染仍旧是揽着苏颜的肩,他的表情掩藏在黑暗中,声音却穿透了空寂的街道而来。
宁少宣蓦地蹙眉,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递给了云祁,轻声说道:“你带着人守在城外,众人都服用了蓝歌的药,可还是不能冒险,我先进去探探情况,若有意外,不必顾及我,全力攻城。”
云祁握着缰绳,深夜里看不清宁少宣的背影,却知道他刚刚那句话的意思,王爷此去报了必死的决心,全力攻城,不必顾及他。
不,不行,就算死,他也得同王爷一起。
这时城门忽地打开了,露出了一条缝隙,与此同时整座城高楼上的荷叶灯骤然亮了起来。
宁少宣义无反顾的顺着那缝隙走了进去,一切都安排好了,纵然白不染设计了这一切,可他也不是全无准备,那些他跟随他多年的将领,正按照他的计划,将整座浔阳城团团围住,蓝歌的药虽然只有一分的把握,可是离魂谷那一战,还是有人活了下来。
如今唯有一战,方能解了此局!
他踏进了那光的缝隙,终于走到了这一刻,将一切都安排好了,终于可以来找他的苏颜了。
时时刻刻的思念,让他早就想抛下一切,可是他不能,这一场浩劫,须得由他来结束,既是阿难造的孽,也该由他承担。
终于能见到她了……
待宁少宣进城之后,那透光的缝隙越来越小,云祁利落转身,低声说道:“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话语刚落,他忽地冲向了那大门,趁着最后一丝缝隙也同样进了城。
嘭一声!厚重的大门关上。
苏颜与白不染站在城楼最高处,他看着云祁跃进了大门,苍白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冰冷坚硬的城墙,语气戏虐道:“颜颜,你看这一个两个还真是不要命了。”
王爷……苏颜的意识叫嚣起来,她看着那个一袭荼白色长衫的清贵公子朝着她走来,离的太远,看不清他的神情。
可那微黄的荷叶灯光洒在他的身上,氤氲起一层淡淡的光华,那个只一眼便再也忘不了的清贵公子,那个还未堕魔的阿难,正一步步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