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少女心事
六分醉2025-04-02 19:475,834

  残月如钩,将草原上的枯草镀上一层银霜。

  宴席散尽,杯盘狼藉,只剩几缕残酒在夜风中飘散,仿佛连篝火的余烬都透着几分阴谋的味道。

  巨大的金帐内,青铜火盆中的炭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墙上那幅被朱砂圈点得斑驳的大明疆域图。也先斜倚在铺着雪豹皮的矮榻上,指尖慢悠悠地挑开朱祁镇送来的锦囊,倒出一枚精致的白玉棋子——那是大明御制的围棋子,底部阴刻着"御用监造"四个小字。

  "有意思。"也先低笑一声,将棋子捏在指间反复摩挲,"我们的皇帝陛下,竟还有心思下棋。"

  阿木塞单膝跪地,垂首不语,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遮住了他眼底的波动。

  "放他们走。"也先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如草原深处的狼嚎,"让他们带着夜不收的旗回去。"

  他指尖一弹,那枚白玉棋子"嗒"的一声落在地图上,正砸在宣府的位置,"朱祁钰那个毛头小子,若知道他哥哥还在暗中操心大明社稷……"他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你说,他会不会先下手为强?"

  阿木塞眼中有一丝崇拜,却仍低着头:"太师英明。”

  阿木塞沉默片刻,终于抬头:"那于冕……"

  "小人物罢了。"也先摆摆手,语气轻蔑,"杀不杀他,无关大局。倒是你——"他忽然倾身向前,鹰隼般的目光直刺阿木塞眼底,"别让所谓的“知己”情感误了正事。"

  "属下明白。"阿木塞低头,声音沙哑。

  也先满意地靠回榻上,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记住,我要的是混乱,不是他们的命。"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至少现在还不是。"

  阿木塞疑惑道:“我只是在想,若他们真把假情报带回去,明军布防出错,来年开春……"

  来年开春,铁骑南下,越过长城也是轻而易举。"也先指尖敲击着金杯,忽然冷笑一声,抬手打断阿木塞的话。

  "可若让于家小子就这么带着情报全身而退……"他眯起眼,​"倒显得我们草原上的狼,连咬人的獠牙都懒得露了。"

  帐内炭火噼啪炸响,映得也先眸中暗芒浮动。

  "让他把朱祁镇给的东西留下。"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至于朱祁镇新写的布防图,让于家小子带回去。比起破城,本王更想看看——当大明皇帝亲手写的布防图落到他弟弟手里时……那对天家兄弟,会不会比我们刀下的羔羊更会撕咬?"

  阿木塞行礼退出金帐,夜风扑面而来,带着草原特有的凛冽。他望向西营门的方向,眼神复杂。

  与此同时,朱祁镇的帐内,于冕将北境守夜人的旗帜仔细卷好,塞进特制的防水皮筒里。

  “大哥,我走了。”于冕看向朱祁镇,强忍情绪的说道,“您多保重。”

  "西北三里处有条干涸的河床,"朱祁镇的声音沙哑低沉,"你们可以从那里离开。”他望着南方的夜空,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回去后,告诉皇后...朕每日都吃她爱吃的蜜饯金桔。"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虽然这里的...总是太酸。"

  广白突然红了眼眶,小太监知道,钱皇后最讨厌的就是金桔。

  帐外突然传来银铃轻响,清脆得像是江南春雨打在铜铃上。

  于冕注意到皇帝的嘴角微微抽动——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神情。

  "皇帝哥哥还没歇息吗?"绰罗斯·塔娜像只轻盈的蝴蝶般掀开帐帘,带着草原夜风特有的青草香气。她今天特意换上了汉家女子的藕荷色襦裙,发间金步摇随着她歪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在烛光下划出细碎的金芒,倒有几分像钱皇后常戴的那支。

  于冕注意到朱祁镇的眼神明显恍惚了一瞬。皇帝的手指下意识地抚向衣襟,却在半途硬生生转为扶住案几——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于冕突然明白,为何这位瓦剌公主能在戒备森严的囚帐中来去自如。

  "塔娜来得正好。"朱祁镇的声音忽然柔和下来,仿佛春风化雨,与方才商议军务时的冷峻判若两人。他从案几下取出一个精致的漆盒,"昨日中原商队路过,朕见这盒胭脂颜色甚好,想着配你这身衣裳。"

  塔娜的眼睛顿时亮如星辰,却故意撅起小嘴:"皇帝哥哥每次都这样,就会拿这些小玩意哄我开心。"她晃了晃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于冕认出那是当年郑和下西洋带回的贡品,此刻却戴在这个异族少女腕上,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帐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广白低着头,但小太监通红的耳根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钱皇后最宠爱的内侍,此刻正死死盯着塔娜发间那支本该属于大明皇后的金步摇。

  "咦?"塔娜突然歪着头打量于冕三人,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腰间弯刀上的杏黄丝绦——那是从朱祁镇贴身衣物上扯下的布料。

  她像草原上刚出生数月的小马驹,轻快的上前两步,几乎要贴到于冕面前:"你们几个,抬起头来。"

  于冕缓缓抬头,故意让头巾的阴影遮住半边面容,他闻到少女身上混合着奶香与草原野花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想必是常伴朱祁镇读书沾染的。

  "他们是新来的马奴。"朱祁镇的声音适时响起,"朕让王爷找几个懂汉地养马之术的。"

  塔娜突然伸手挑起于冕的下巴,动作看似随意却暗含力道:"马奴?"她看向于冕虎口的茧子上,"这双手分明是拿刀的呀。"她歪着头的样子像个发现新奇玩具的孩子,眼神却锐利得惊人。

  王玄明的袖箭已经滑到腕间,广白则假装畏惧地缩着肩膀,实则暗中调整着站位。

  "塔娜。"朱祁镇忽然板起脸,用的是教导幼妹般的口吻,"你阿爸没教过你待客之礼吗?"

  少女吐了吐舌头,手上的力道却不减:"皇帝哥哥别生气嘛。"

  她凑近于冕,突然压低声音,"最近营地里来了些会打洞的老鼠呢,阿爸说要特别小心..."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一阵夜风恰好掀起了于冕的头巾。

  塔娜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见了于冕的眼睛,这双眼睛她曾经见过。

  "你是..."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发现秘密的兴奋。

  "塔娜妹妹!"远处突然传来呼喊声,"大汗喝醉了,正找您呢!"

  塔娜的手僵在半空,朱祁镇趁机上前一步,巧妙地将于冕挡在身后:"快去吧,别让你父亲等急了。"

  帐帘被粗暴地掀开时,浓烈的马奶酒味先于人影涌了进来,阿木塞踉跄着撞进帐篷,腰间挂着的鎏金银酒囊叮当作响。他脸颊酡红,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在扫过于冕三人时却闪过一丝清明。

  "塔娜妹妹!"阿木塞大着舌头喊道,右手不自然地挥舞着,"太师...嗝...在黄金大帐发火呢!"他踉跄着往前几步,突然"不小心"将酒囊甩向塔娜。羊皮囊里残余的酒液泼洒出来,溅湿了塔娜精心打扮的襦裙。

  塔娜惊叫着跳开:"阿木塞哥哥,你太讨厌了。"

  阿木塞突然凑到塔娜耳边,用蒙古语快速说了几句,塔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顾不得裙摆上的酒渍,转身就往帐外跑。

  临出门前,她回头深深看了于冕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于冕心头一颤。

  等塔娜的脚步声远去,阿木塞醉态顿消。

  阿木塞弯腰拾起酒囊的动作看似随意,却恰好封住了帐门退路。他手指摩挲着酒囊上"御用监造"的铭文,突然嗤笑一声:"于公子,你们好大的胆子!当我巡风司不存在?"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

  于冕瞳孔微缩,他忽然笑了,站姿从佝偻的奴隶变成挺拔的军人:"你待如何?"五个字说得字正腔圆,再不带半点瓦剌口音。

  王玄明的手已经握上了刀柄,广白则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袖箭的机括已经扣上膛。

  "松开你的手。"阿木塞的视线如鹰隼般钉在王玄明脸上,"锦衣卫的绣春刀再快..."他突然反手抽出腰间弯刀,刀尖却指向广白,"快得过我们草原的刀?"

  烛火映照下,于冕看清阿木塞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他抬手按住王玄明的手腕:"收刀。"又对广白摇摇头。

  "聪明。"阿木塞收刀入鞘,从怀中掏出一块黑黢黢的令牌扔在案几上。令牌上的狼头徽记沾着新鲜血迹——正是巡风司千户级别的通行令。

  “巡风司的令牌,换皇帝陛下让你们带回去的东西。”

  于冕的呼吸明显一滞,看向朱祁镇,朱祁镇脸色也是一暗,轻轻点头,于冕从怀中拿出写满瓦剌布防信息的绢布,阿木塞伸手拿过。

  于冕:“你们太师到底要什么?"

  "要你们活着回去。"阿木塞突然凑近,带着马奶酒的气息喷在于冕脸上,"活着的大明皇帝才值钱,活着的情报才有用——这个道理,于尚书没教过你?"

  帐外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阿木塞退到帐门处,突然用蒙古语高声呵斥了几句,随即又压低声音道:"子时三刻,西营门。"顿了顿,又补充:"带着你们的旗。"

  于冕心头剧震看向阿木塞,却见蒙古汉子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别忘了,你们的皇帝陛下...每天都有我们的人陪着读书。"

  当阿木塞的身影消失在帐外,王玄明突然一拳砸在案几上:"他在戏弄我们!"

  "不。"于冕摩挲着巡风司令牌的花纹,"他是在告诉我们...陛下身边全是眼睛。"他看向朱祁镇常坐的那张矮榻,毡垫下隐约露出半页信笺——原来阿木塞早看见了,只是故意不说破。

  广白突然小声问道:"那旗...是真的么?"

  "是真的,只是他们没有发现旗内的秘密,否则不会让我们带走。"于冕咬牙道,“既然都是戏,不如唱个全套。"

  等阿木塞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朱祁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明黄色的衣袖掩住口鼻,却掩不住帕子上洇开的暗红血丝。

  烛火摇曳间,于冕看见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天子,眼角已爬满细纹。

  "听见了吗?"朱祁镇将染血的帕子攥在掌心,苦笑着对于冕说,"也先现在把朕当诱饵了。"他掀开榻上的狼皮褥子,露出下面纵横交错的刻痕——那是用金簪在木榻上刻出的九边地形,"他要借朕的手,把假情报送回大明。"

  于冕的声音有些哽咽,在寂静的帐内格外清脆:"臣等誓死..."

  "别说傻话。"朱祁镇突然打断,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从贴身的明黄里衣夹层中取出一方素绢,缓缓展开。绢布上用木炭勾勒的山川城池纤毫毕现,每个关隘旁还标注着守将姓名与粮草数目——这才是真正的九边布防图。

  "旗杆里的布防图..."朱祁镇的手指抚过绢布边缘的焦痕,那是被火燎过的痕迹,"怕是也先早已知晓,所以才会这般大方。"他突然冷笑一声,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但他忘了,朕在土木堡吃过一次亏。"

  于冕这才注意到,皇帝案头的《贞观政要》书页间夹着数张薄如蝉翼的笺纸,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瓦剌各部兵力调动。

  "宣府。"朱祁镇的手指重重点在绢布某处,炭灰在关隘标志上留下深色指印,"告诉于谦,也先必从此处入寇。"他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炭粉,显然这幅图是不久前刚绘制的,"朕观察了许久,他们往这个方向派出的斥候最多。"

  帐外突然刮起大风,吹得毡布哗哗作响。朱祁镇迅速将布防图折成方胜状,塞进于冕怀中:"去吧。"朱祁镇挺直腰背,那个在奉天殿上指点江山的帝王气度又回到了他身上:"去吧,大明的将士不该埋骨异乡。"月光透过帐顶的缝隙,在他消瘦的面容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记住,活着回去,比什么都重要。"

  ……

  阿木塞站在西营门的阴影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腰间的弯刀,三长两短的低沉号角从远处传来,他眯起眼睛,朝守门的卫兵打了个手势。

  "提前换岗。"他故意提高声音,"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卫兵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违抗这位巡风司千户的命令。阿木塞看着他们列队离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远处草丛中,于冕压低身形,目光锐利如鹰,却迟迟没有动作。

  "被发现了?"王玄明低声问,袖箭已经上弦。

  于冕摇头:"再看看。阿木塞知道我们要提前走,所以提前换岗。"话虽如此,他的手始终按在刀柄上。直到确认最后一个卫兵也离开了岗位,他才打了个手势。

  三人如幽灵般穿过营门,广白走在最后,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营地中朱祁镇所在之处,小太监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走。"于冕拽了他一把,"陛下自有打算。"

  于冕三人趁着夜色离开的时候,塔娜像只受惊的小马驹般闯进了也先的金帐,也先正在灯下翻阅一本《孙子兵法》,帐内温暖的羊油灯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绣着狼图腾的毡毯上。

  "阿爸!"少女清脆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切,脸颊因为奔跑而泛起红晕,"您找我?"

  也先抬起头,浓眉下的眼睛闪过一丝诧异。他合上书卷,书页间露出半截朱祁镇批注的纸条:"我何时找过你?"

  塔娜顿时呆住了,红润的小嘴微微张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阿木塞哥哥居然对她撒谎!

  "是...是阿木塞哥哥说..."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腰间缀满银铃的腰带,发出细碎的声响。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杏眼此刻蒙上了一层水雾。

  也先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他挥手示意帐内侍女退下,等只剩父女二人时,才放缓语气:"告诉阿爸,你看到什么了?"

  塔娜的嘴唇轻轻颤抖,脑海中闪过那双熟悉的眼睛,上一次在草原相见的时候,那眼睛的主人穿着牧人的粗布衣裳,却有着草原勇士都比不上的英挺身姿。

  "有人...有人要带走皇帝哥哥!"她急得直跺脚,镶着珍珠的鹿皮靴在毡毯上踩出浅浅的印子。

  也先却出奇地平静。他端起金碗抿了口马奶酒,碗沿沾着的奶沫挂在他精心修剪的胡须上:"阿爸知道。"

  "阿爸!"塔娜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那您还——"

  "小塔娜,"也先打断她,声音低沉却温柔,像在哄不肯睡觉的孩子,"你以为我们留着你皇帝哥哥,是为了什么?"

  帐外突然刮起一阵夜风,吹得金帐的帘幕猎猎作响,塔娜站在原地,感觉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漫上来。

  少女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来都不了解大人们的心思。

  "回去睡觉吧。"也先的语气不容置疑,却带着父亲特有的宠溺,"这件事,让阿爸来处理。"

  塔娜委屈地扁了扁嘴,转身时珍珠耳坠轻轻晃动。她听见父亲在身后意味深长地说:"记住,有些漂亮的鸟儿,关在笼子里反而会失去光彩。有些猎物,放出去比关在笼子里更有价值。"

  回到自己缀满鲜花的帐篷,塔娜像只被抢走了玩具的小兽般来回踱步。

  侍女送来的奶茶上飘着的奶皮已经凝结,她却一口都没碰,脑海中不断闪回今晚的每一个细节:皇帝哥哥反常的平静,阿木塞刻意的醉态,还有那双...那双让她莫名心悸的眼睛。

  "巴图!"她突然喊道,声音里带着少女特有的娇嗔。

  心腹侍卫立刻出现在帐门口,这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汉子脸上写满担忧:"小公主?"

  塔娜的眼睛亮得像草原上的星星:"去,帮我看看今晚都有谁离开营地。"她咬着粉嫩的唇瓣,又小声补充,"特别是...往西边去的。"

  当巴图离开后,塔娜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泛红的脸颊。她慢慢摘下朱祁镇送她的金步摇——那是他用被俘时藏在衣襟里的最后一块金子打的。步摇上的蝴蝶翅膀轻轻颤动,就像她此刻不安的心。

  "皇帝哥哥..."她对着镜子呢喃,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步摇上精细的花纹,"您答应过要带我去中原看看的。"

  不到一刻钟,巴图匆匆返回,脸色凝重:"小公主,巡风司的人说,营地附近发现了夜不收的踪迹!还有三个可疑的人往西边去了!"

  塔娜的心猛地揪紧了。她"唰"地站起身,腰间的小银刀"叮当"作响:"备马!我要去找他们!"

  巴图为难地搓着手:"可是太师吩咐过..."

  "我不管!"塔娜急得眼眶都红了,像只护食的小兽,"皇帝哥哥是我的!他不能走!"

  她冲出帐篷,夜风扬起她绣着杏花的裙摆,月光下,她骑上心爱的小白马,银铃般的嗓音在夜色中格外清脆:"驾!"

  夜风裹着野花的香气拂过少女的脸庞,塔娜的小白马像道银色闪电划过草原,她紧紧盯着前方,粉嫩的唇瓣被咬出一道浅浅的牙印。

  "皇帝哥哥..."她轻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少女特有的执拗,"您别想逃开我,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

  

  

  

  

继续阅读:第四十五章 公主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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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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