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誓要复仇
六分醉2025-04-04 12:004,004

  眼见公主陨落,巴图的双目瞬间充血,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仿佛一头被利刃刺穿心脏的孤狼,这个曾经在战场上徒手撕裂过明军铁骑的草原勇士,此刻竟踉跄着跪倒在地,铠甲与卵石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王玄明抓住这瞬息万变的战机,雁翎刀如银蛇吐信,在巴图肩甲缝隙处挑开一道血口。"撤!"他厉声喝道,韩小安立即会意,三枚铜钱破空而出,将两名想要追击的瓦剌亲卫逼退。

  "公主...小公主..."巴图踉跄着爬到塔娜身边,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想要触碰塔娜苍白的面颊却又不敢,最终只能死死攥住少女染血的衣角,滚烫的泪水砸在冰冷的河床上,和血迹混作一团。

  其余亲卫如同被抽走了魂魄,他们呆立在原地,手中的弯刀无力地垂落。有人开始撕扯自己的头发,有人跪地干呕——塔娜公主是也先大汗的掌上明珠,是整个绰罗斯部的珍宝,如今这轮明月陨落在他们身边,等待他们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惩罚。

  "大汗...大汗会剥了我们的皮..."一个年轻亲卫喃喃自语,他突然拔出匕首就要自刎,被同伴死死按住。

  巴图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泪痕在火光中闪闪发亮,他轻轻抱起塔娜的尸体,动作小心得如同捧着初春第一朵脆弱的野花。

  "追..."巴图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我要用他们的心肝...祭奠公主..."

  但当他试图站起来时,这个能徒手驯服野狼的汉子却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怀中的塔娜轻得像片羽毛,却又重得让他喘不过气,远处传来马蹄声渐远的声音,那是无名小队正在逃离这片染血的河床。

  月光冷冷地照着这一幕,钢铁般的勇士抱着死去的少女,四周的亲卫如同被抽走脊梁的傀儡,草原的风呜咽着卷起带血的沙尘,将这场悲剧的余韵吹向远方也先的金帐。

  阿木塞赶到时,月光正冷冷地照在塔娜的尸体上,这个往日总是嬉笑怒骂的蒙古汉子突然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凝固。

  他缓缓蹲下身,皮靴碾碎了几片被血浸透的杏花瓣,解下腰间酒囊的动作慢得可怕,银质的囊口在月光下闪着寒光。马奶酒汩汩流出,淋在塔娜逐渐冰冷的脸上,冲淡了嘴角的血迹,却冲不散那抹稚气的困惑。

  "小塔娜..."阿木塞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用袖子一点点擦去少女脸上的血污,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当碰到那支贯穿心脏的弩箭时,他的手指突然痉挛般蜷缩起来。

  身后的巡风司精锐屏息凝神,他们从未见过统领这般模样——阿木塞的平静比暴怒更令人胆寒。

  "将公主送回去。"阿木塞终于开口,单字如刀:“追。”

  他慢慢站起身,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盖在塔娜身上,却在碰到那支弩箭时顿了顿,最终,他一把折断箭杆,将染血的半截箭矢收入怀中。

  巡风司的精锐如狼群般散入夜色,马蹄声如同催命的战鼓,阿木塞最后看了一眼塔娜安详的睡颜,突然抽出弯刀在自己左臂狠狠划下一道——这是草原上血亲复仇的誓言,鲜血顺着手臂滴落,和塔娜的血混在一处。

  "以长生天为证。"他对着月亮举起染血的刀,声音里的杀意让远处的夜枭都噤了声,"我要让他们活着感受,什么叫求死不能。"

  河床重归寂静,只有那枚染血的银铃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少女未说完的嗔怪。

  阿木塞翻身上马,再没回头看一眼,他驰向黑暗的身影,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成为草原上索命的幽灵。

  也先的大帐内,火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铁青的脸,阴影如刀刻般深深刻在他的眉骨之下。

  塔娜的尸体静静躺在铺展的白狼皮上,银饰被血染红,像是雪地里绽开的妖异花朵,她的面容仍带着几分稚气,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只是唇边凝固的血痕无情地昭示着死亡的真相。

  也先的手指轻轻抚过女儿冰冷的脸颊,指尖微微颤抖。他忽然想起塔娜小时候,总爱拽着他的袍角,缠着他讲草原上的传说。那时候,她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能驱散他所有的疲惫,可现在,他的掌心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巴图。”他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却让帐内所有人脊背发寒,跪伏在地的巴图甚至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冷汗顺着脊背滑下,浸透了内衫,“为什么你还活着?”

  巴图的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毡毯,不敢抬头,浑身都在颤抖。

  “带不回于冕的头颅……”也先缓缓站起身,阴影笼罩着巴图,“我就用你的皮做鼓。”

  巴图能感受到也先的目光像刀子般剜着他的脊梁,仿佛下一秒就要亲手剥下他的皮,帐内死寂,只有火盆里的炭火偶尔爆出一声轻响,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也先突然暴起一脚踹翻火盆,燃烧的炭块"轰"地滚到巴图膝前,灼热的火星溅在羊毛毡上发出"嗤嗤"的声响,“滚”。他的怒吼震得帐顶的铜铃嗡嗡作响,飞扬的炭灰像一场黑色的雪落在塔娜的衣袍上,也先疯狂地扑过去拍打,直到掌心烫出血泡才突然僵住——他在干什么?他的小塔娜早就感觉不到烫了啊...

  帐外传来队伍集结的号角声,也先恍惚想起去年冬猎时,塔娜缠着他非要跟着去,他本可以严厉拒绝的,可那双肖似她母亲的眼睛一眨,他就心软了。"我们塔娜是草原上的白鹿呢!"当时他是这么夸口的,还特意让人给她打造了小号的弓箭,现在他终于明白,白鹿不该被圈养在父亲的羽翼下,更不该被他亲手推向战场。

  "传令..."也先的声音突然苍老了十岁,他颤抖着摘下自己的金狼护符——那是长生天赐福的圣物,塞进女儿交叠的手中,护符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可塔娜的手指已经不会蜷缩起来握住它了。

  "我要用十万铁骑告诉明朝——他们杀的是我也先最疼爱的女儿!"大帐外突然传来幼狼的哀嚎,那凄厉的声音像极了塔娜第一次学射箭脱力时的哭叫,也先猛地捂住耳朵,青筋暴起的手背贴在冰冷的耳廓上,却捂不住脑海里炸响的回忆——几个时辰之前,小塔娜还来找他,还在亲昵的叫他“阿爸”,还在央求他不要放过于冕。

  他当时说了什么?他有些忘了,他好像让塔娜不要管,他说自己会处理好的。

  他会处理好的。可是他的处理方式换来的却是女儿冰冷的尸体。

  寂静中,一滴浑浊的泪砸在塔娜的眉心,顺着鼻梁缓缓滑落,像是代替她流出了最后一滴眼泪。

  瓦剌营地东南角,朱祁镇被粗暴地拖出大帐,单薄的衣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而在他的身边,袁彬等汉人臣子也被弯刀压住了头颅。

  也先的身影从黑暗中大步踏来,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活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你的臣子杀了我女儿!"也先的声音嘶哑可怖,他一把揪住朱祁镇的衣领,将这位九五之尊像提小鸡般拎起,朱祁镇的脚尖离地三寸,喉骨在也先铁钳般的手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他看见也先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

  鞭梢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朱祁镇闭上眼睛,这一刻,他忽然想起紫禁城里的鎏金铜鹤,想起那些被他辜负的忠臣良将,更想起了与他一同葬送大明江山的太监王振,嘴角竟浮现出一丝解脱般的苦笑。

  "太师!"一声沉喝如惊雷炸响,伯颜帖木儿快步上前,铁甲在寒夜中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他有力的手掌稳稳按住也先的手腕,"鞭打他,只会让明人更恨我们。活着的皇帝,比死了的值钱。"伯颜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大明的皇帝,是天子,可杀不可辱。欺辱他,长生天也不会同意的。"

  也先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在寒夜中凝结成霜,他的手臂因暴怒而颤抖,鞭梢在空中划出危险的弧度,最终,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将朱祁镇狠狠掼在地上,马鞭抽在地上,"啪"的一声脆响,溅起的灰尘扑了朱祁镇满脸。

  朱祁镇剧烈地咳嗽着,缓缓睁开被灰尘迷住的眼睛,透过朦胧的视线,他看见伯颜帖木儿正不动声色地挡在自己身前,铠甲上的狼头纹饰在火光中若隐若现。这位瓦剌王爷的眼神复杂难辨,既有对也先的敬畏,又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怜悯?

  远处的营火在风中明灭不定,朱祁镇蜷缩在地上,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眼前消散,他突然想起于谦最后一次进谏时说的话:"陛下,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而现在,他这个天子正像条丧家之犬般趴在敌人的营帐前,一滴温热的液体滑过冻僵的脸颊,不知是融化的雪水,还是迟来的悔恨。

  ……

  狂风在广袤的草原上肆虐,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啸,于冕眯起双眼看向远处,两天两夜的不眠不休,让这支小队的体力几近耗尽,胯下的战马口吐白沫,每一次呼吸都喷出大团白雾,却在主人不断的鞭策下,依旧顶着狂风奋力向前,马鬃在风中狂舞,如同燃烧的黑色火焰。

  "往北!绕过那片树林!"于冕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腰间的水囊早已空掉,嘴唇裂开道道血口,身后的追兵像附骨之疽,始终甩脱不掉,更可怕的是,瓦剌人似乎总能预判他们的路线,每次突围后不久就会遭遇新的堵截。

  远志突然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这个沉默的中年厨子抬起血迹斑斑的手,指向东南方向:"那边有炊烟。"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几缕青烟在暮色中袅袅升起。

  "是牧民营地。"陈不争哑声道,他的佩刀已经砍出数个缺口,"我们可以换马。"

  于冕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个提议太过诱人,但理智告诉他,这很可能是个陷阱,两天来,他们就像掉进蛛网的飞蛾,每一次挣扎都让身上的丝线缠得更紧。

  "不,继续向北。"于冕咬牙道,"天亮前必须赶到黑水河。"他注意到李不抢的脸色已经发青,这个平日里最活泛的年轻人此刻紧紧抓着马鬃,似乎随时会栽下去。

  "不对劲。"于冕压低声音,喉结不安地滚动着,远处传来野狼的嚎叫,在寂静的草原上荡出诡异的回音。"瓦剌人每次都能精准堵截,就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队员疲惫的面容,"就像提前知道我们的每一个行进方向。"

  广白猛地转身,弓弦在黑暗中发出危险的嗡鸣,他吐出的白气在寒夜里凝结成霜:"除非......"这个向来寡言的小太监突然卡住,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有人一直在给他们报信。"

  陈不争的刀"锵"地出鞘半寸,李不抢下意识摸向背后的狼牙棒,众人沉默的间隙里,风突然变得狂暴,卷着枯草碎屑扑打在脸上,于冕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分明看见三十步外的山榆后,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上马!"于冕的暴喝撕破夜空,几乎在同一瞬间,一支鸣镝箭破空而来,擦着他的耳畔钉入身后的树干,箭尾的骨哨还在发出凄厉的尖啸。

  远志的箭已离弦,黑暗里传来闷哼,但更可怕的是,他们清楚地听到四面八方响起了马蹄声——那绝不是偶然遭遇的巡逻队,而是早有预谋的围猎。

  于冕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内鬼就在身边,这个念头比草原的寒风更让他浑身发冷,而现在,他们不仅要面对瓦剌的追兵,还要提防身后随时可能捅来的刀子。

  

继续阅读:第四十七章 你好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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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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