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听到何霖的话之后,不由的摇了摇头。
“果然如此,何利川你到底能不能好好的和我说话?”
“族兄,你手中有《汉书》,还要我给你背,有一些过分了吧?
这能够怪我不和你好好说话?”何霖似笑非笑的看着男子。
“你如何看轮台诏书和卫霍两家的之中的联系?”男子并没有正面回答何霖的话,而是问了何霖这样的一个问题!
何霖听到这句话之后,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
“若是以阴谋来说的话,这件事情就有一些复杂了!”何霖叹了一口气道。
“为何?”男子看向了何霖。
“族兄,我们从武帝末年的政治举措、人事变更,历史发展和时代背景说起吧。
武帝时中央极度集权,政权高度巩固。
武帝继位的早期用田氏外戚斗倒窦氏外戚,再卸磨杀驴干掉田氏外戚,扶植启用新王党儒士开内朝外朝削弱相权。
这样的背景下,丞相这个文官系统的最高领袖位置就处于君权与相权争斗的风口浪尖上,再加上汉代的外戚掌权传统,外戚多用为丞相,丞相这个位置又是君权内部下君主与外戚较量的擂台,简直是大火坑,谁在这个位置上都是在刀尖之上跳舞!
而且武帝在位五十余年,谁在丞相这个位置上,就差不多是个死了。
武帝中期,老滑头公孙弘难得的在武帝朝中老死任上,丞相位置开始更迭,这之后的李蔡,因为侵占景帝陵寝问罪、庄青翟因为朱买臣等三长史害张汤合谋、赵周因为诸侯献黄金不足没上报问罪,全部因罪自杀。
后来无党派老顽固石庆过来摆设一下,老死了。
而继任的公孙贺,武帝做太子时就是太子舍人,铁杆王党!
和卫青早年被武帝放置在伐匈奴的军事事业上。
死了这么多丞相,武帝让这个信得过的发小过来接烂摊子,公孙贺吓坏了,推脱不了还是上任了。
可惜,后来在负责打击豪强地方势力阳陵大侠朱安世的时候,被反咬一口诬陷诅咒武帝。
巫蛊之祸自此始。
公孙贺的儿子公孙敬声是卫子夫皇后长姐卫君孺所生按照道理来说公孙贺还是武帝连,牵扯和卫皇后女阳石公主私通,还有公孙贺,连同卫青长子卫伉、诸邑公主全部冤死。
公孙贺不光是铁杆王党、武帝亲信,他还是王党下卫霍外戚集团的成员。
而公孙贺前任的庄青翟是太子少傅,赵周是太子太傅。
庄赵二人利益关联,太子党,卫霍集团成员。
全倒了,这是不是可以看出什么?”何霖看向了男子。
“武帝在清洗卫霍两家的势力,以让太子和平接过天下!”男子对着何霖说道。
“的确是如此,武帝末年巫蛊之祸,就是强势的武帝权力中心与王党中的卫霍集团演变成外戚太子党第二权力中心,在权力过渡交接上的反目斗争!
卫霍集团在武帝中期,权倾天下,武帝已经开始逐步减弱、渐渐遏制卫霍集团的权势了,到了晚年,卫青、霍去病,军政大权掌握者、卫霍集团领袖都在死前巩固了卫霍集团的安全后,走了。
武帝接着用宠妃李夫人的李氏外戚集团来填补卫霍二人走后留下的权力中空,打压顶替卫霍集团。
想要在朝中将卫霍旧党和李氏新党形成平衡对歭的局面。
可惜的是武帝聪明一世,这次他最终还是玩脱了。
公孙贺倒台,是太子党卫霍集团的丧钟信号。
继任的丞相刘屈氂,汉武帝的哥哥中山靖王刘胜的儿子,武帝侄子,宗室,这差不多是很难得见到的除了外戚、文官主流之外,由宗室来做的丞相了。
武帝找这个本来防范甚深势力大减的宗室力量来干什么?
看刘屈氂做的事就知道了,他居然和李氏外戚军政领袖李广利结党,试图拥立李夫人生的昌邑王刘髆为太子,争储。
巫蛊是后来的事情,可是在这时候肯定在牵线酝酿。
刘屈氂加入李氏外戚新党,与卫霍集团太子党有本质冲突。
武帝亲信江充,宦官苏文,都是太子党死敌,炮制了巫蛊之案。
武帝不在长安,在城外甘泉宫,江充一宫廷小吏操刀主事,要抓捕太子刘据,太子起兵诛杀江充,武帝令刘屈氂回京武力平乱,父子交兵相杀,太子刘据、卫皇后和权倾天下的卫霍集团被大清洗覆灭。
太子躲入民间,被搜捕自杀,武帝闻之哀痛,事后大清洗罪责追捕太子之人,可见他并不想要太子性命。
事后也没有明确给刘据定谋反罪。
那这一场大戏,武帝的计划和目的是什么?
武帝的失算,事件偏离掌控就在江充上奏太子巫蛊,太子起兵诛杀江充!
武帝没料到太子会起兵。
按照原来事情发展的顺序,太子被定案,审查、失势、太子党被当替罪羊打压、朝臣清洗,留下太子,除掉卫霍集团的权势,消灭第二权力中心,稳定朝中李氏外戚新王党和太子党的匀势,放缓权力交接的过程,让权力和既定国策再在自己手上留几年。
然后再决定是否改国策,让太子党交接权力退休。
少年戒色,中年戒刚,晚年戒贪。
然矣。
虽然太子仁孝平和,守成之君,与武帝开扩尚武国策不同,正需百年后让太子收拾烂摊子,起转承合。
这些武帝都懂,深以为然,后来他还是这么做的。
但是这次,他老了,五十年君临天下的岁月,已经让他容不得权势不在己手,贪婪的权力欲促使他决定在权力交接的事上,加大手段遏制接班人权力中心的势力,延缓国策权力的更迭时间。
这一次他是真的玩脱了,他一直认为温文尔雅、总说不像自己的儿子,本来那么了解,可他最后像了自己一把,尽管卫霍集团第二权力中心被清洗了、延缓了权利交接的速度,但是儿子没保住!
帝国明天的希望,后事的安排,数十年苦心栽培,功亏一篑!
刘屈氂要让昌邑王上位,联合李氏外戚总揽大权代替卫霍,被武帝用完就扔灭了。
李氏外戚军政领袖李广利主持对外事务,伐匈奴、打西域一系列军事失败、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再加上汉朝连年征战,国力不济,锐气也到头了因此,李氏外戚也被清洗。
而朝廷此时权力真空,继任接班人空白,党派全被清洗。
对外政策失败。
连年征战,文景积蓄用尽,财政危机,用桑弘羊实行盐铁垄断专卖,出卖爵位,允许以钱赎罪。有效的拉起来了经济,但最终却导致吏治腐败。
官府与地方豪强横征暴敛,加上军事上的一系列战争,师老兵疲、民丁凋敝。
大乱将起!
征和四年,桑弘羊等人上书于西域轮台驻兵防备匈奴、控制西域。
武帝拒绝了,于是这篇著名的轮台诏出台了
。改国策,黄老无为,休养生息,于是五十年来征战不休的武帝开始培养霍光、金日磾、田千秋、上官桀等亲信为首的接班集团,以此过渡,计划好休养生息后的守成国策。
巩固即将出现大乱的统治,悬崖勒马,这其中武帝真的差点完蛋!”何霖对此不由的感到心惊胆战。
这样玩的人,真的是胆子大!
“所以啊,能够成为帝王的人,谁是蠢人?”男子对着何霖开口道。
何霖知道这句话是在映射如今在洛阳宫城之中的那一位。
所以,他并没有开口接下去。
“继续读下去?”男子开口了。
“等会儿,我们不如讨论一下轮台诏书的背景?”何霖看向了男子!
“背景?
你准备说什么?”男子看着何霖,眼中闪过了一丝异色。
“只是说背景而已!”何霖对着男子说道。
“背景没有什么说的,你到底打什么主意?”男子看着何霖,眼中闪过了一丝异色。
“汉孝武帝建元元年,属辛丑,冬季,十月,汉孝武帝下诏,令大臣举荐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的人才,孝武帝亲自出题,围绕着古往今来治理天下的“道”,进行考试,参加考试的有一百多人。
广川人董仲舒在回答说:“所谓的‘道’,是指由此而达到天下大治的道路,仁、义、礼、乐都是推行‘道’的具体方法。
所以,古代圣明的君王去世之后,他的后代可以长期稳坐天下,国家几百年太平无事,这都是推行礼乐教化的功绩。
凡是君主,没有人不希望自已的国家能安宁长存,但是政治昏乱、国家危亡的却很多。
用人不当,治理国家的方法不是正道,所以国家政治一天比一天接近灭亡。
周王朝有幽王、厉王时期出现衰败,并不是由于治国的道路不存在了,而是由于幽王、厉王他们不遵循治国之道。
到了周宣王在位时,他仰慕过去先王的德政,恢复被淡忘的先王善政,弥补残缺,发扬周文王、周武王的功业,周代的王道再次焕发出灿烂的光彩,这是日夜不懈地推行善政而取得的成效。
孔子说:‘人可以发扬光大道,而不是道弘扬人。’
所以,国家的治乱兴亡在于君主自己,只要不是天意要改朝换代,统治权就不会丧失;君主的作为悖理错误,就会丧失统治地位。
做君主的人,要端正自己的思想,整肃朝廷,整肃了朝廷才能用以整肃百官,整肃了百官才能用以整肃天下百姓,整肃了天下百姓才能用以整肃四方的夷狄各族。
四方的夷狄各族都已整肃完毕,远近没有胆敢不统一于正道的,就没有邪气冲犯天地之间,因此阴阳谐和,风调雨顺,生物安和相处,百姓繁衍生息,所有象征辛福的东西和可以招致吉祥事,全都出现,这就是王道的最佳境界了!
孔子又说:‘凤凰不来,黄河也不出现图画,我算完了!’
他认为自己的德行本可招致这些祥瑞,但因为身分卑贱不能招致,而感到悲哀。
现在,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身居得以招致祥端的尊位,手持可以招致祥瑞的权势,又有能够招致祥瑞的资质;品行高尚而恩德深厚,头脑聪明而心地善良,爱护百姓而尊重贤士,可称得上是仁义君主了。
但是,天地没有相应的表示,祥瑞没有出现,原因何在?
主要在于没有推行道德教化,百姓没有走上正路。
百姓追逐财利,就如同水流向低处一样,不用教化筑成堤,就不能阻止。
古代英明的君主深知此理,所以面南为王治理天下时,没有不把教化作为根本大事的。
建立太学,以便在都城兴起教化,兴办学府,以便在地方城邑中开导民众,当时的刑罚很轻而没有人触犯法禁,其原因在于推行了教化而社会风俗很好。
圣明的君主继承乱世道,首先要把它的一切残余全部扫除,还要推行教化,提高教化;教化已见明效,好的社会风俗已经形成,子孙后代沿袭不变,实行五六百年也不会衰败。
秦朝毁弃先代圣王的治国之道,实行不顾长远、只顾眼前的统治方法,所以立国仅有十四年就灭亡了。
秦遗留下来的恶劣影响至今还没有清除,导致社会风俗浅薄恶劣,百姓不讲忠信德义,抵触冒犯,殊死反抗,风俗竟然败坏到如此程度。
我私下做了这样一个比喻:琴瑟声音不和谐,严重时必须解下旧弦,更换新弦,才可以弹奏;实施统治遇到了阻碍,严重时一定要加以改变,才能治理好国家。
所以,自从汉朝得到天下以来,一直想治理好国家,但至今没有治理得好,其原因就在于应当实行改革的时候而没有实行改革。
我听说圣明的君主治理天下,臣子年幼时就学习知识,成年后就给他官位以磨砺他的才能,颁给爵位俸禄以培养他的品德,实施刑罚以威慑他的罪恶念头,所以,百姓才能通晓礼义,而以冲犯君主为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