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声浪潮般涌来，拍卖师富有煽动性的声音盖过一切。许陈看着台上卖力表演的主持人，思绪却飘忽起来。
季常秋对“亲密关系”的认知，似乎和她那位从未露面的母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牵手不行，同床却可以，这种认知偏差，大概只会出现在她身上了。
不过一个爱自己孩子的母亲，为什么从来不牵孩子的手呢？
无论是教孩子走路，还是平日里同行，母亲牵着一个孩子伴着夕阳散步的场景不是最普通，最平常的了吗？
他思索着，却没想到自己真的很快有了“答案”。
“我小时候，和母亲一起住。”
季常秋突然开口，声音却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怀念。许陈侧过头，看到她平静的侧脸。
“没有父亲，只有我和母亲。”
季常秋继续说着，语气平缓，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日子，还算平静。”
“母亲会给我扎头发，像你早上那样。”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低低的马尾，又缓缓放下：
“晚上睡觉，母亲抱着我，很暖和。”
“母亲还会做饭，虽然总是很简单，但很好吃。”季常秋低头，面上依旧没有表情。她回忆的时候，好像永远没有表情。
“我们一起出去找吃的，母亲跑得很快，但总是会放慢速度等我。”
“食物很重要。”
季常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语气认真，“母亲自己吃不饱，也会给我留吃的，她说，不能饿着孩子。”
她看向许陈，翠色的眸子清澈见底：“对一个人好，就是要给他吃的。”
许陈心中酸涩，他猜的错了，从来没有人可以刻意引导季常秋的，除非是她信任的或是对她极好的人。
看向她，许陈回：“你母亲很爱你。”
季常秋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但是……”许陈斟酌着用词：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男女之间，和母女之间，也不一样。”他试图解释。
“有些事情，母女之间可以做，男女之间，就不太合适。”
季常秋歪了歪头。
“昨天晚上，你做噩梦了？”许陈见她没说话，又换了个话题，试探着问。
季常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许陈的目光，“不记得了。”
她声音低低的，“母亲到死都不恨我……”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许陈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想追问，季常秋却已经转移了话题。
“这次买棉衣，要买厚厚的棉衣。”
季常秋指了指拍卖台上的物资，又笑起来，那是久违的，从眼睛里透出来的，妖冶的笑：
“然后，我们就重新做一个小玩偶吧。”
她的样子，让许陈什么话都问不出口了。他只能点了点头，轻声回应：“好，都听你的。”
季常秋闻言，再次拉起许陈的手。这次，她的语气带着一丝理所当然：
“队长可以让队员听话，所以，你现在要被我牵着。”
孩子气的理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许陈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心底的阴霾被淡淡压下，但还是下意识想确认：
“那如果是大赵他们冷，你也会拿他们暖手吗？”
季常秋毫不犹豫地摇头，语气干脆，“不需要，我只需要你一个就够了。”
“而且我不是拿你暖手，这是牵手唉。”
四周响起淅淅沥沥的鼓掌声，两人往前一看，主持人的致辞终于结束了。
随着穿着破旧西装的男人鞠躬，整个大厅的灯光全部暗了下来。
拍卖会开始了。
率先被推上台的是一个蒙着红布的托盘，拍卖师富有激情的声音响起，瞬间点燃了全场的气氛。
“各位！末世求生，什么最重要？！”
拍卖师故意卖了个关子，环视一圈，声嘶力竭地喊出答案。
“是武器！！”
红布被猛地掀开，一把略显老旧，但保养还算得体的M1911手枪，静静地躺在托盘之上。
“第一件拍品，M1911手枪，起拍价，1500联盟币！”
价格一出，场下立刻有人开始叫价。
“三千！”
“五千！”
“一万！”
价格一路攀升，很快就突破了五万。
许陈看着那些为了区区一把手枪争得面红耳赤的人们，又想起季常秋之前像扔垃圾一样丢给他的那些枪支弹药。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亿。
第二件、第三件拍品，分别是雷明顿M870霰弹枪和AK-47突击步枪，无一例外，都以远超市场价的价格被拍走。
终于，在几轮枪支的竞拍过后，拍卖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的语气明显柔和了不少。
“接下来这两件拍品，在这个寒冷的末世，显得尤为重要。”
“第四件拍品，厚棉衣一件！”
“第五件拍品，棉被一床！”
聚光灯亮起，照相，两件破旧的棉衣和一床打了补丁的灰白色棉被。
“棉衣，棉被，起拍价，一千！”
拍卖师的声音适时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了拍品本身。
“一千五！”
“三千！”
价格依旧在攀升，但比起之前的枪支明显缓和了许多。
季常秋看着台上略显破旧的棉衣棉被，又看了看不断上涨的价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件衣服，要这么贵吗？”
“明明我之前来的时候都只要……”
许陈笑了笑，示意她安心，“钱够，放心拍。”
于是，在许陈的授意下，聚光灯调准方向指向了一个眼睛如同翡翠般的少女。
她不施粉黛，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即使只是坐着，可以看出她身材有多姣好，灯光映出飞扬的灰尘，她却如同不染尘埃的仙，简单举起牌子：
“一万。”
她说完就有些不确定了，下意识回头去看旁边的人，却撞进载满自己身影的眼睛里。
许陈只是点头，微微扬着嘴角，看着聚光灯下，那个只把慌乱展示在自己面前的少女。
可惜，平静的日子没多久，就又要结束了。
……
最终，棉衣和棉以两万的价格被许陈拍下。
聚光灯暗淡下去，人群的喧嚣声再次响起。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会场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个被铁栅栏围起来的笼子里，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季常秋刚才所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