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有些荒诞，但这只小狐妖，不知经历了什么变故，褪去了一身妖气，变成了现在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人类小姑娘。
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所谓的“重要角色”出现得这么突兀，这么晚。
不是她来得晚。
而是她一直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只是他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
最初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许陈自己都觉得可笑。
人和妖，差得太远了，远到思维模式，生活习惯，一切的一切，都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
但此时他的念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人和妖，或许有时候……也离得很近。
他看着这个小姑娘，看着她总是努力地挤出笑容，看着她学习怎样成为一个“完美的人”，即使中间挫折的疑点仍在。
但看着她笨手笨脚却又真心实意地去帮那些镇上的居民——
他记得的，他记得镇东的老王头推着一车淋湿的柴火，在泥泞的路上陷住了，累得满头大汗。
她第一个冲过去，用那瘦小的肩膀使劲帮忙推，弄得自己满身泥点子，却还咧着嘴傻笑。
还有一次，几个半大的小子欺负一个外地来的小乞丐，也是她站出来，张开手臂护住那个比她还矮小的小乞丐，呵斥那些坏小子。
一桩桩，一件件，现在回想起来，都清晰得可怕。
他想起了，想起他本来的观点。
谁说妖怪就一定都是传说里写的那样，只知道吃人害命，坏得流脓？
如果她已经跟过去彻底断了，如果她从来没主动做过坏事，甚至还在努力学着做好事……
那自己，仅仅因为她“曾经”是个妖怪，就带着有色眼镜，用那种怀疑、警惕、甚至厌恶的目光去看她。
那那样的自己，跟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话又说回来。
就在刚才，如果许灵灵手软了，如果她真的下不去手，了结不了这段过去的因果……
许陈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杀意无声地掠过。
他会毫不犹豫地。
亲手杀了她。
不管心里有多少不忍，有多少动摇，规矩就是规矩，潜在的威胁，必须在失控前彻底清除。
这是许陈的原则，无论许灵灵的精神本色里面是个多好的人，无法在关键时候做出了断。
那就不是仁慈，那是对自己和所有人的不负责。
她的身份是衙门的密探，对敌人的心慈手软是不可饶恕的。
但她做到了。
她用自己的行动，用那颤抖却决绝的一剑，斩断了和过去的牵绊。
那么，自己也该放下那些没必要的猜忌和防备了。
这没什么好纠结的，就像人也觉不是所有的都善良，就像他也有要面无表情杀死的人，就像死亡笔记上一个个千刀万剐不足惜的畜生。
许陈垂下眼眸，专注地看着掌心那簇越发凝实的火苗，准备将其投向地上那具尸体。
正好也检验一下他的火元素可控范围大概到什么程度了。
就在这时，视线中再次出现一个身影。
许灵灵也跟着蹲了下来，面对着他，与他对视。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那双眼睛里，却透着一种异常的坚定，整个人的状态也已经好像在一瞬间就完全改变，让人找不到不对了。
她好像在“扮演”完美上，已经不在“人”或“妖”的境界里了。
起来比较奇怪，但许陈就是有这样一个隐隐的直觉——这样的她，绝不是她自己造成的，背后一定还有别的事，或者……“第三方”。
“师父，”她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平静的不行。
“这样仅仅把肉体烧为灰烬，是杀不死她的。”
许陈的动作顿住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于是他抬眼看向她。
许灵灵的目光移向地上荟青的尸体，声音依旧很轻，眼眸垂着，眼睛挡住眼中变化的神情，一字一顿。
“像她这样的狐妖，是很难彻底杀死的。”
“至少现在，她应该还有四条命在。”
“如果没斩草除根，她卷土重来的概率很大，到时候，您所做的一切周全都会化成泡沫，一切从头来过，可能面对的，还会是一个新的，更强劲的对手。”
“而想要真正杀死她，让她再也没法回来，只有一个办法。”
许陈抬头，本是想看许灵灵，目光却在一瞬间微微一凝。
他注意到，就在许灵灵说话的时候，在她身体的旁边，已经不知何时悄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虚拟方框。
而那方框的样式……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解锁人物：……】
方框里的文字正在飞快地跳动，闪烁不定，像接触不良的灯泡。
【身份：你的信徒】
【属性：……】
【隐藏属性：不灭契约】
最上面那个代表角色名称的地方，更是在好几个名字之间疯狂切换，模糊不清。
“谨灵”……
“橘儿”……
短暂的停顿后，又是一阵更加剧烈的闪烁颤动，最终，那些模糊的字迹缓缓稳定下来，定格成清晰的三个字。
【解锁人物：许灵灵】
许陈微微蹙起了眉头。
信徒？
不灭契约？这又是什么意思？
过了这么久，直到现在，这个解锁人物面板才跳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但他还是暂时压下心头的疑惑，顺着许灵灵刚才的话，问。
“那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杀死她？”
许灵灵抬起眼，重新看向许陈。
她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他掌心跳动的橘红色火光，印着许陈，还莫名的硬着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悲壮。
她一字一句，轻声说道，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
“要杀死这种成了气候的妖怪，光毁掉肉身没用。”
“必须找到它的魂，从根子上，用特殊的火，一点一点地把它烧成最细的灰烬。”
“把灵魂里面装着的所有记忆，所有念头，全都彻底打碎，烧散……”
“这样，它就再也聚不起来，永永远远，都别想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