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汉有些迷茫的踏入风月楼。
楼内熏香袅袅,脂粉气混杂着酒气,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从刚刚那个巷口就跟丢了,唯能藏身而最鱼龙混杂的地方……就只有这了。
那女子是青楼的?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而且每次都是同行,他怎么不记得许陈在这里认识过女子呢?
他不是天天眼睛一闭就是喝吗?
“哎哟,裴爷!您可来了!”
一个身影扭着腰肢迎了上来,正是风月楼的老鸨,赵妈妈。
她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眼神却在裴汉身上滴溜溜地转。
“裴爷今儿是来找我们灵灵姑娘的?”
赵妈妈的声音特意夹了,有些发腻。
“不过灵灵姑娘这会儿还没准备好呢,要不您先……”
裴汉脸上挂着一抹疏离的笑意,打断了她。
“误会了。”
“我不是来找灵灵姑娘的。”
赵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不是找她?那这大佛来做什么?
平时不是晚些时候才会来喝酒吗?
她心思电转,很快又换上热络的表情。
“那是……裴爷想找哪位姑娘乐呵乐呵?”
“还是说……为了过几日的花魁大选?”
赵妈妈试探着问。
“今年可是热闹非凡,裴爷您这样的大人物,可一定要来捧场啊!”
裴汉沉吟片刻,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四周。
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并未直接回答赵妈妈关于花魁大选的问题。
“这个……我回头问问许陈再说。”
他随口应付道,同时将许陈的名字抛了出来,观察着赵妈妈的反应。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极快地从旁边廊柱后闪出,几乎是贴着墙壁掠过。
速度太快,风一样的,呱一下就过去了。
裴汉甚至没看清是什么。
下一秒,手臂就被人猛地抓住了。
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直接拽进了旁边的拐角阴影里。
动作干净利落,一点犹豫都没有。
裴汉心头一凛,下意识就要要出手反击。
但待他定睛看清来人,才发现是许陈。
许陈的脸色异常凝重,胸膛迅速起伏,摆正裴汉的肩膀。
他没有半句废话,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报出一个位置。
“二楼,东侧,第三间包厢,去那里等我。”
说完,不等裴汉反应,他手一松,身影再次如鬼魅般没入阴影,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一两息。
“哎?裴爷?刚刚那是……”
赵妈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此时追了上来,脸上带着惊疑。
“什么贼人如此大胆,敢在风月楼里……”
裴汉迅速回神,心思急转。
许陈这般行色匆匆,还特意点明一个包厢位置,定然是有重大发现。
他不动声色地打断赵妈妈。
“没什么,大概是哪个喝醉的客人。”
他随口将话题岔开,语气看似轻松,内里却已经带了不容置疑的味道。
他微笑。
“妈妈去忙吧,我随便走走。”
说完,便不再理会赵妈妈,快步朝着许陈所说的方向走去。
赵妈妈看着裴汉匆匆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磨了磨牙。
裴汉沿着楼梯往上走。
越往里走,空气中那股浓郁的脂粉香气似乎就越淡薄。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腥甜的气息。
是血腥味。
这味道很淡,被楼内其他的气味掩盖着,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但裴汉却是能轻易感知到。
他的心猛地一沉,某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二楼东侧,第三间包厢。
门口守着两个龟奴。
见裴汉径直走来,面色不善,两人下意识地上前想要阻拦。
“这位爷,里面……”
裴汉此刻心急如焚,哪里有心思跟他们废话。
他眼神一厉,周身散发出一股迫人的气势。
那两个龟奴只觉得一股寒意袭来,后面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不由自主地退到了一旁。
裴汉不再迟疑,伸手猛地推开了包厢的门。
“砰!”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下一秒,映入眼帘的景象,就让裴汉的眉头瞬间紧紧蹙起。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更加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秽物味道。
光线有些昏暗,但足以看清里面的情形。
正对着门的拔步床上,赫然躺着一具赤裸的男尸。
男尸的裤子褪到一半,姿态极其不雅。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脸。
那张脸……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
整张脸皮,似乎被人用利器完整地剥了下来,只留下血肉模糊的一片。
更诡异的是,在后脑勺对应的位置,额头正中,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洞的血窟窿,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被硬生生掏走了。
除此之外,尸体身上再无其他明显的伤口。
裴汉强忍着不适,快步上前。
他俯身仔细检查尸体,伸手探了探尸体的温度,又观察了一下伤口的状况。
尸体尚有余温,血液还未完全凝固。
“死亡时间……大概在半个时辰之内。”
裴汉低声自语,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立刻转身,对着门外厉声道。
“来人!”
“封锁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
守在楼下的衙役听到动静,立刻冲了上来。
“是!头儿!”
与此同时,听到巨大动静的赵妈妈也提着裙摆,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她本是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顺便阻止裴汉乱闯。
可当她的目光触及房间内的景象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便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朝着后面倒去。
“啊——!”
裴汉下意识地想伸手扶住她。
却发现另一只手更快地伸了过来,稳稳地托住了即将瘫软下去的赵妈妈。
裴汉抬眼看去。
许陈不知何时已经赶了回来。
他此刻的衣衫略显凌乱,发髻也有些松散,似乎是经历了一番急赶,气息微促。
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只是在看到房内景象时,瞳孔也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许陈将吓晕过去的赵妈妈交给旁边的龟奴,轻轻咳嗽了一声,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恢复了平日里那副严谨沉稳的模样。
裴汉没有多问,现在也不是追究细节的时候。
他指了指床上的尸体,将自己的初步发现简要地告诉了许陈。
“脸皮被剥,颅内有空洞,死亡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
许陈走到床边,目光落在尸体上。
他没有像裴汉那样靠近检查,只是静静地感知着什么。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判断。
“是妖怪作祟。”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原本已经晕厥过去的赵妈妈,被这两个字刺激得悠悠转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好听到许陈的结论,吓得差点又晕过去。
“妖……妖怪?”
她声音发颤,脸上血色尽褪。
“不……不可能!这……这包厢里的是官爷啊!”
赵妈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抓住旁边龟奴的胳膊,语无伦次地反驳道。
“是衙门的钱七爷啊!你们……你们不认得他了吗?”
这话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许陈和裴汉同时一震,脸上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许陈不认识钱七,是因为此人并不在他手下当差,只是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他原本以为死者只是个倒霉的寻欢客。
可现在听赵妈妈说死者是衙门的人……
什么妖怪如此大胆,竟敢直接对官府中人下手?
要知道,官府人员被杀,这绝对是泼天的大案,必然会彻查到底,不死不休。
一般的妖怪,只要不是脑子抽了,都不会选择去攻击官府里的人。
除非……它极度自信,认为自己绝不会被抓住。
这份嚣张,简直令人发指。
而裴汉的震惊,则是因为他对钱七这个人再熟悉不过。
钱七,不过是衙门里一个不入流的小吏,平日里溜须拍马,是个十足的酒囊饭袋。
裴汉从未听说过他有到访青楼的习惯。
现在更是他应该在衙门的时间,怎么会跑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