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日是每月太医院给后宫诸妃请平安脉的日子。
偌大的凤仪宫，陈设摆件具都未变，却总让人觉得冷冷清清。
也难怪，皇上与安如月情意正浓，除了初一十五几乎不往我这来，宫中事务我也逐渐放手，只想从此当一个富贵闲人。
就连前几日觉得肠胃不适，干呕了几回，为了少生事端，我也强压着明珠生生等到今日才让太医查看。
「陈太医，我们娘娘身体可有大碍？」
我还没怎么样，明珠这丫头却是紧张的很。
陈太医收回诊脉的手，却是起身行礼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微臣诊断，皇后娘娘并非肠胃不适，而是有孕在身，而今已有两月有余。」
我有些怔愣。
我与楚良成婚多年，一直未有子嗣，却没想到这孩子竟是在这时候来了。
明珠此时已是喜不自禁，张罗着给太医赏钱了。
「娘娘！您终于要有小皇子了！」
我的手不自觉抚向小腹，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还不一定是男是女，说不定是一个公主呢。」
「是公主也好，是公主也好。」
明珠拉着我的手笑的灿烂。
虽然我早已打算不再过问六宫诸事，也不再盼望着能与楚良白头偕老，但这孩子既然来了，我总是要好好抚养他长大。
我有孕的消息不日便传遍了后宫，凤仪宫罕见的热闹了一阵，就连楚良也来了一回，温言关照，让我安心养胎。
06
我多年不曾有孕，如今这孩子一来，整个凤仪宫都忙碌起来，明珠更是紧张的不行，我行走坐卧她都得紧紧盯着，不让我劳碌半分。
也难怪她如此紧张，我这一胎怀的实在是不太安稳。
头几个月是饮食不易，吃什么吐什么，每次进食都仿若受刑；月份再大一些，便开始浑身浮肿，但为遵医嘱，我每日得撑着这幅身子活动半个时辰。
这日阳光正好，我兴致上来，想去御花园瞧瞧新进贡来的月季开得如何，便拉着明珠陪我同去。
如今是夏季，御花园中林木葳蕤，花草丰茂，各色花卉争奇斗艳，我看得心喜，几乎忘了身上的难受。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一到温婉娇柔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转头看去，脸上的笑容不由冷淡下去。
「是安嫔啊，免礼。」
数月不见，安如月倒是越发娇媚动人。
好像没看到我脸上的冷淡，她径自上前挤开明珠，亲亲热热的挽住我的胳膊。
「皇后娘娘今日倒是好兴致，可是想来瞧瞧遥国上贡来的月季？」
「已经看过，这就打算回去了。」
安如月委屈皱眉：「嫔妾才刚来，娘娘就要回去？可是因为娘娘不想见着嫔妾？」
这却让我不好回话，安如月深受圣眷，举宫皆知，若真让这话坐实了，哪怕我如今有孕在身，楚良也少不得要来我宫里发疯一回。
不得已，我只能与她同游一段。
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一处偏僻之地，此处似是还未修正完全，杂草丛生、乱石遍地。
我心中有些不安，想挣脱安如月回宫。
但这时她钳住我臂弯的手却是力大无比，我一时竟挣脱不得。
只听见她幽幽道：「季眠枝，你可知我有多嫉妒你。」
嫉妒我？她享有楚良的万千宠爱，有何可嫉妒我的？
我回身想唤明珠，却发现她不知何时被安如月的侍婢制住。
我惊怒道：「安如月，你想干什么！」
「我被关在后院被人如猪狗一般对待的时候，你却在高高的后位上，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但这一切都本该是我的！」
「我才是楚良最爱的人！」
「做皇后的本该是我！」
安如月面容扭曲，眼中爆发出令我心惊的恨意。
她疯了！
我转身欲逃，却被身后传来的大力推到在地。
我躺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护住肚子，我能感觉到地上粗粝的石子已经划破我的掌心。
「安如月！你冷静一点！你这是谋害皇嗣，要诛九族的！」
她凑上前，蹲在我身边，温柔一笑：「别怕，皇后娘娘，嫔妾略通医术，不会很痛的。」
我强自镇定：「安如月，如今楚良对你如珠如宝，我不是你的威胁，但若你敢伤害皇嗣，哪怕楚良再爱你，也必然心生隔阂。」
「安如月，你不要自误！」
「皇后娘娘说的有道理。」安如月顿了一下，在我心生希望时，又笑着开口道：「可是，谁说是嫔妾害得娘娘流产的呢？」
「你究竟要……」
话未说完，便见安如月伸手在我身上连按数下，我腹中只觉一阵剧痛，安如月娇媚的脸在我视线中渐渐模糊，最后的记忆便是明珠喊着「皇后娘娘」想我扑来的身影……
07
「明珠……明珠……」
我的意识从朦胧中醒来。
「娘娘醒了？可要喝水？」
耳边响起侍女的声音，却不是明珠。
记忆猛然回笼！
我的孩子！
安如月！
我手抚向腹部，却只摸到一手平坦。
我伸手拽住身旁的侍女：「咳……我的……我的孩子……咳咳！」
侍女抓着我的手将我扶坐起来，看我的眼中有难掩的怜悯。
「娘娘，您现在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孩子……」
我瞪视着她，神态癫狂：「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侍女低头躲过我的视线，低声道：「皇后娘娘，您受贱婢所害，未足月便生产，腹中胎儿……没能保住！」
「哈。」我从喉间发出一声气音，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
安如月，安如月……
好一个安如月！
我哑声开口又问道：「那安如月现在何处？」
「回皇后娘娘，安嫔为了护住您与那贱婢争斗，受了些轻伤，现在正在莲月宫修养……」
「你说什么？」
侍女被我凶狠的眼神吓到，颤抖着回话：「皇后娘娘，奴婢说……」
我打断道：「明珠呢！明珠在何处！」
我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未及侍女回话，楚良的声音便从殿外传来：「皇后如今还惦记着那位好婢女？哼，她敢谋害皇嗣，朕已命人将其关押到慎刑司受审了！」
我心神大震。
慎刑司，向来以刑罚酷烈著称，明珠进了慎刑司，焉有命在？
我不顾身上还虚弱，起身跪伏在楚良面前。
「皇上！请皇上明鉴，臣妾流产并非明珠所为，是……」
楚良袖袍一甩，打断我的话：「如何不是她？如月亲口所言，你那贱婢因记恨你迟迟不肯放归她出宫，便估计将你引到御花园偏僻处，想要谋害皇嗣！」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明明是明珠在得知我怀孕后特意求我延迟了她的出宫时间，她怎可能因此害我！
我抓着楚良衣袍下摆，苦苦哀求，再不见半分皇后气度：「皇上相信臣妾，此事果真不是明珠所为，是安嫔，是安如月图谋后位，才……」
「荒唐！」楚良将我猛地踢开。
「如月最是温柔良善不过，为救你受了惊吓，至今还在莲月宫修养，你竟还如此诽谤她！」
言罢便甩袖离去，留我委顿在地，无声痛哭。
少顷，凤仪宫内响起太监的尖利嗓音：「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皇后季氏御下不严，致使皇嗣有失，难当中宫大位，着褫夺后位，贬为贵妃，禁足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