郇诚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的身份牌。
他是市公安局重修之后第一批进入的法医。
那时候,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市局的后勤处在打印新身份牌时出了错。
这导致他们这一批警员身份牌上姓名那一栏里只有姓氏加职务。
郇诚微微皱起眉头。
“那个柳律师……我有告诉过她我的名字吗?”
“郇法医!你回来啦!”
但不等郇诚细想,走廊尽头休息室隔壁的审讯间里便冒出一个年轻的小女警。
郇诚愣了愣神,续而温柔的笑道。
“是啊,莉莉,今天怎么是你在这里值夜班?”
郇诚幽默的打趣道。
“你们队长不是疼你疼的跟块宝似的,怎么突然舍得了?”
莉迪不满的哼了一声,她双手叉腰假装生气道。
“烦死了,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莉莉,幼稚死了。”
郇诚眼中含笑的看着她。
“是不是你偷喝你们队长的酒了?”
莉迪脸颊一红,带着些小脾气的偏过脸。
郇诚哈哈笑起来,他提着蛋糕,微微俯下身,屈起指节在莉迪脑门上敲了一下。
莉迪今年不过二十二岁,正是同郇诚妹妹一般大的年纪。
小姑娘人虽有些娇气,射击命中率却奇准,凭借一首绝伦的枪法,作为特殊人才被收入市局。
“饮酒上班可是大忌,你们队长罚你罚的是,还不赶快写检讨去。”
莉迪吃痛的捂住额头,既不服输又委屈的仰视他,可怜巴巴愤声道。
“写了,已经在写了!五千字的检讨!”
打闹间,莉迪手中抱着的一叠资料散落在地。
郇诚蹲下身,帮她捡起来。
一行数字映入眼帘,郇诚手下微微一顿。
“八月十八日……”
郇诚抬起眼皮,向没关严的审讯室门中望了一眼。
“这些资料是分尸案的那个孩子的吗?”
莉迪奇怪的抬起脸,道。
“是呀,怎么了?”
郇诚稍稍扬起鼻尖,视线不由自主的向审讯室内集中去。
听见莉迪的声音,他才回神眨了眨眼,缓声道。
“哦,也没什么,我看到他的出生日期是八月十八日,跟我一样。”
莉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她惊讶的仰起脸来。
“八月十八?!今天都十七号了,那不就是明天!”
郇诚被她可爱的反应逗乐,他点点头,可话里的主人公却不是自己。
“是啊,所以那孩子明天就过生了。”
郇诚盯着莉迪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丝遗憾。
“十八岁成人礼……多重要啊,可惜竟然要在拘留所里过。”
莉迪垂下眼睛。
“那也没办法,谁让他自己走错了路。”
莉迪努努嘴,抱怨道。
“审讯组的人今天轮流审了一天,那少年却一点都不配合,嘴硬的像石头一样,根本撬不开……”
莉迪的嘟嘟囔囔没能涌进郇诚耳道。
指尖上传来丝带光滑的手感,郇诚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低眸,看向手中的蛋糕。
“也不一定会那么遗憾。”
他自言自语道。
不等莉迪回答,他便自顾自的顶着莉迪惊讶的眼神,推开了审讯室那扇沉重的铁门。
刺目的审讯灯瞬时间映入眼眶。
郇诚不常来这地方,他不适的微微眯了眯眼。
审讯室的一切都是冷色调的。
冷白色的灯光,瓷白的地砖……甚至是特制的金属桌椅,都反射着生硬的丝毫不近人情的光。
就连坐在审讯室中间的那个少年,也都是没有生气的。
少年的皮肤很黑,上面还有一些因太阳直射生成的斑,那双年轻的手上已经被生活磨出了厚厚的茧。
郇诚目光沉了沉,他拉开椅子,坐在少年的对面。
“你好,我叫郇诚。”
郇诚友好的说。
少年疲倦不堪的掀起眼睫,浓密的睫毛震了震,冷漠的瞥了他一眼,随后就又偏过了头去。
这架势,摆明了是不愿配合。
不过好在对郇诚这种人来说,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唇边带着友善的弧度。
“我知道你很累了,不过不用担心,我不是来审讯你的。”
少年肩膀稍稍一动,却还是没有接话。
郇诚也不恼,他仍然好脾气的道。
“我真的不是审讯组。”
见少年不信。
郇诚无奈的举起身份牌。
“你可以看看我的身份牌,我是顺安市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一名法医。”
少年扭过头来,沉甸甸的目光中夹杂着怀疑,他透过前额凌乱的发丝打量郇诚,道。
“法医?法医来找我干什么?”
郇诚正准备开口,少年却瞬间皱起眉头,毫不客气道。
“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们打算使什么招数。”
少年人冰冷刺骨的目光盯着他,眼中充满了对这社会的不信任,他冷冰冰的说。
“不管你们来问多少遍,我的回答只有四个字。”
少年一字一顿道。
“我,不,知,道。”
郇诚叹了口气,他手腕微抬,将礼盒中那个精致的蛋糕端到桌面上。
少年神情猛地一怔,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震惊。
他慢慢抬头,难以置信的怔怔看向郇诚。
郇诚道。
“我说过,我不是来审问你的。”
他轻轻拍了拍那个精巧美观的礼盒,温柔的笑道。
“我看了你的资料,你的生日是八月十八号,对不对?”
郇诚低头看了眼腕表。
“现在是八点五十四分,还有差不多四个小时,你就十八岁了。”
迎着少年诧异的目光。
郇诚慢慢在蛋糕上插满了蜡烛。
他掏出打火机,边一根一根点燃那些五颜六色的蜡烛,边温声解释道。
“你不用担心,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恰巧和你同一天过生,手头又正好有个蛋糕而已。”
法医清澈而温和的眼神透过蜡烛暖融融的火光落在少年身上。
郇诚望着他道。
“虽然我已经提前看过你的资料,也早已知道了你的名字,但还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一次,不知道你能不能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
郇诚偏着头,语气柔和。
他脱下了审讯室中警察常带的冰冷的白手套,用带着温度的手背,尝试着去敲少年紧闭的心门。
“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少年漆黑却又生分的眼珠凝视着他,初显轮廓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