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缉毒队最擅长的就是追捕落跑毒贩的踪迹,遇到这样理解的情况一时之间也是束手无策。
谭设君手心泌出了一层薄汗,他两道浓眉紧锁着,脚踝关节却像是生了锈的齿轮,连一个模糊的方向都判断不出来。
“爱曼纽身边的雇佣兵还有好几个,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
调转了公用频道的刕炎道。
“冷静,设君,你好好想想,爱曼纽还有可能去什么地方?”
警方几乎已经转遍了出口附近所有能藏人的大街小巷,可仍然无法找到爱曼纽一行人的踪迹。
谭设君心慌不已,他站在原地,胸口闷的仿佛无法呼吸。
“——叮铃铃铃铃!”
一阵碎冰般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仿佛冥冥之中预感到了什么,谭设君反手迅速接起电话。
屏幕那一端吴骥的声音几近颤抖。
“谭哥!慕光和爱曼纽……他们在学校!”
那声音如石破天惊,连耳机对面的刕炎都听得一清二楚。
坐在警车里接通了公用频道的的祁折花同样愣住了。
那双妖娆的桃花眼微微放大,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有人在公用频道里喃喃出声。
“……什么?”
吴骥的声音几乎撕裂。
“慕光和爱曼纽……他们两个人在长河高中教务楼楼顶!!”
………
时间倒退回十分钟之前。
一袭黑衣的慕光轻车熟路的来到教务楼。
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黝黑的电梯内是否会有雇佣兵把守,整个人神色淡然至极,仿佛闲庭漫步。
刚刚从专案调查组警员身上顺来的枪别在他后腰,金属感的枪身几乎遮住了大半截黑色的腰身。
那把从乾天亦那儿抢来的小刀被他握在指尖,手链红色的编织带在他苍白的指节上一晃一晃。
慕光安然若泰的推开校长办公室的门。
空无一人。
但紧随其后下一秒,身后一尾寒光闪过,慕光骤然将身一俯,侧身避开那道凌冽攻击。
金发恶魔从门背后显出身形来,他身后没跟着人,但手中却握着一把便携式的手枪。
爱曼纽歪了歪头,露出一个诡笑,他轻轻拍抚着手中的枪支。
“慕光?你怎么从密室出来的?”
慕光冷淡的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对于自己的琼斯,异色瞳孔的恶魔显然不惜自己的口辞,他根本不需要慕光答话就能一个人自说自演下去。
“哦,我明白了,你难道把那两个警察弄死了?”
爱曼纽自言自语,却又皱起眉摇了摇头。
“也不对,你要真放弃了那两个警察,不可能这么晚才出来。”
爱曼纽像是明白了什么,他仰起脸来,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光。
“我懂了,你牺牲了被我关进去的那个倒霉蛋,对吧?”
金发恶魔显然把青年的沉默当做了默认,他摸着下巴,难耐的怪笑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也是,和普通人相比,警察的价值确实更大一点,也怪不得你会这样选。”
对于慕光这样的反社会型人格而言,就算真的舍不得警察同伴,也不代表他拥有了正常人的情感和良知。
与他完全陌生,毫无关系,并不值得在乎的普通人。
根本就是等待屠宰的羔羊,是备选的牺牲品。
慕光忽然抬起眼眸。
“那你呢,恶魔,不急着逃命,还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见对方没有反驳自己的观点,金发恶魔看起来更高兴了。
他弯起了眼睛,裂开嘴角,半点不吝啬于解答。
“因为你还在这儿啊。”
爱曼纽笑了笑,他注视着青年那双黑色的眼睛,眼中是极为病态的偏执和痴迷。
“我最珍贵的收藏品还在这里,我怎么能抛弃我的琼斯独自离开呢?”
异瞳恶魔假模咋样的叹了口气,用一种宠溺而又无奈的语气说。
“真是的,本来还打算在事情结束后去接你的,没想到你自己就找过来了。”
慕光唇边勾起一个冰凉的弧度,但那笑意却丝毫没到眼睛里去。
“撒谎。”
青年藏在背后的指尖缓缓磨蹭着刀锋。
“你是为了这个来的。”
爱曼纽神色一怔。
下一瞬,慕光猝然将隐藏的小刀亮出来。
但出人意料的是,那把薄如蝉翼的刀锋上,正挑着一串眼球制成的手串。
那位手串上的眼球珠子制作工艺各不相同,它们纹路各异,颜色各不相同。
无一例外拥有着如梦似幻的光泽。
数枚标本式的珠子,被一条漆黑如墨的弹力线串起来,像一圈晶莹剔透的黑白色糖葫芦。
而其中一颗,和宿舍阿姨在女生宿舍抱枕中所发现的那一枚眼球,无论是眼纹还是瞳膜都几乎一模一样。
恶魔脸上残忍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盯着青年看了几秒,才缓缓叹息道。
“我就说为什么怎么也找不到,原来在你那里。”
爱曼纽抬起眼睛,表情终于肃然起来,他眯起那双异瞳,语气中掺杂着审问。
”你什么时候拿走的?”
慕光懒洋洋地掀起眼皮,轻笑道。
“在你大肆宣扬那蕊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的时候。”
金发恶魔先是一愣,随后摇了摇头,失声笑起来。
“原来如此,你竟然从这么早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对付我了。”
慕光的声音冷如寒冰,他道。
“那不然呢?你难道会放过我吗?”
爱曼纽抬眸,眼中浮现起一层狠戾,他倒打一耙反问道。
“那你们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金发恶魔无奈的说。
“那个女学生的死真的跟我没有关系,杀她的人挺多,但是里面没有我。”
爱曼纽仔细的回忆着,他一帧一帧地梳理着,像是在上帝面前证明着自己的无罪。
“长河高中的扭曲也同样与我无关,学校的真正掌权人是校长,我不过是借个身份呆着。”
恶魔摊开双臂,仿佛无害的笑了笑,他语调可怜的道。
“我输了,慕光,我承认我不应该招惹你,贪恋自己不该要的东西。”
爱曼纽摇着头笑,他毫不在乎地向敌人展示自己的狼狈。
“你看看我,家族没了,塔罗也被你整垮了,现在连聘请的雇佣兵帮我清扫了脚印后就都抛下我逃跑……”
异瞳恶魔哀痛悲伤的说。
“跟你做对的代价可真大——所以我们打个商量怎么样?”
恶魔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爱曼纽嘴角带着笑,带着漠视生命的狠辣和冷酷。
“把我的工艺品还给我,我保证马上就从这个国家离开,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眼见青年默不作声,金发恶魔又缓缓加大了筹码。
“我绝对不会在报复那两个警察,即刻订机票就走,也绝不会向你那些同伴们透露关于你过往的一丝一毫……”
恶魔甚至放下了枪,将那把手枪远远抛了出去。
爱曼纽向他伸出手来,那是一个态度诚恳且谦卑的求和姿态。
“怎么样?考虑一下吧,慕光,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滚蛋吗?这对你来说是很划算的买卖。”
爱曼纽微笑着注视青年,那双眼睛深处是翻涌的墨色和贪婪。
“看在我们还有一些旧时的情分上,请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慕光抬起那双清冷的眸子,弯唇一笑。
“说什么呢?恶魔,你要一个半成品干什么?”
爱曼纽伸出的手瞬间僵在原地。
慕光挑在刀尖上的手串摇摇欲坠,他语气淡漠道。
“没有我的眼睛,这怎么能算完成品呢?”
金发男人异色的瞳孔地震,他盯着面前的青年。
慕光晃了晃那条眼球手串,手腕猛地一震,将那条手串扔到了爱曼纽怀里。
金发男人手往脚乱地接住那条手串,他还没抬起头来,就感到脊上一阵如芒刺背的目光。
“我也跟你谈笔生意。”
青年含着讽刺和笑意,仿佛蛇蝎般的视线落在爱曼纽身上。
“就按塔罗的洗牌方式来。”
刺骨到不含一丝犹豫的语句一字一字蹦进爱曼纽耳朵。
他听到青年说。
“你赢了,我就把我的一只眼睛自愿送给你。”
这样剔透的眼球标本只有在眼球主人还活着,并且清醒的状态下挖出来,才能达到如此栩栩如生的色泽。
这也正是爱曼纽一直没对慕光动手的原因。
金发恶魔惊讶的抬起了脸。
“那输了呢?”
慕总管一笑,那双黑棕色瞳孔深处的疯狂和残忍远胜他百倍。
“卜错了命运的塔罗牌,自然要将他的卡牌抵给我。”
在塔罗组织中,卡牌早已和卡牌获得者合二为一。
抵上卡牌,就是抵上了自己的命。
“哈哈哈哈哈……”
爱曼纽低声笑起来,他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自己半张脸。
“好,好,我愿意同你做这笔买卖。”
爱曼纽直起身子,他附在脸上的指缝微微分开,露出下面一只幽蓝的瞳孔。
“希望你不要后悔。”
金发男人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像是生怕青年后悔一般。
他推开门,将那串眼球手串收回口袋,看再都没看地上那把被抛弃的枪一眼,极其表示友好的率先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