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侗老师,今天也起的这么早啊。”
顺安市,左塘路。
街道两边,一位乐呵呵的卖菜大妈,笑眯眯的道。
侗阳乌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他浅色的眸子中荡漾着笑意,冲那个买菜的大妈微微点了点头,笑道。
“是啊,毕竟我是班主任嘛。”
另一边,一个正在摘桂花花瓣的妇女笑着接话道。
“侗老师,天天起这么早,学校怎么每天都给你安排早课啊?”
侗阳乌微微偏过头,阳光落在他干净清爽的发梢。
侗阳乌穿着一身简单朴素的白衬衫。
但那衬衫上却被熨烫打理的没有一丝皱痕。
从衣袖上埋的白线,能看得出这件衬衫的主人,认真而一丝不苟的态度。
加固过的纽扣线角细密而平整,不仔细贴近了瞧的话,几乎叫人看不出来缝补过的痕迹。
侗阳乌转过身子,对那位摘桂花花瓣的妇人报以善意的微笑。
他唇边牵起礼貌而自然的弧度,开玩笑道。
“那也要早点到学校去看早读啊,那群小家伙,可是一点也不听话。”
年轻的男老师笑的眯了眼睛,尽管嘴上说着埋怨的话,但却用的是无比亲昵的昵称。
“侗老师可真是负责啊。”
那名摘桂花花瓣的妇女感慨道。
侗阳乌抬起眸子,望着那位摘桂花花瓣的妇女,那平和安然的眸光,和着清晨暖融融的阳光。
穿过他挺拔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透明眼镜。
“没有办法啊,刚刚考上高中,孩子们玩的心还没收回来。”
侗阳乌悠悠叹口气,他闭上双眼,扶额摇摇头,语气中带上了点无奈和宠溺。
“不过没关系,我忙一点,多督促督促就是了。”
摘桂花花瓣的妇女赞同点了点头,她肯定的道。
“那倒是,怎么也不能耽误了娃的学习。”
侗阳乌的目光移向她摊位前的桂花糕,忽然笑了笑道。
“那就把你这里的桂花糕给我称上一些吧,我带回去分给学生们。”
年轻的男老师语气浸着一股甜丝丝味道,仿佛是对自己的学生们溺爱到了极致。
他的眸子中浮潜的笑意饱富感情,显然,他很在乎他的学生。
“孩子们学习辛苦,但也要注重劳逸结合。”
侗阳乌镜片后的双眸中,溢满了笑意和关怀。
买菜的大妈不由得感叹的摇了摇头,她眼底充满了赞许。
“现在像你这么负责任的老师可不多了,你瞧瞧,人家对学生们多好啊。”
侗阳乌又牵起唇角笑了一下,露出洁白整齐的齿。
折射着多种色彩的镜片后,他眸子中的光芒一晃而过。
“哎,对了。”
卖菜的大妈忽然一拍大腿,惊道。
其他人都将疑惑的目光投过去。
买菜大妈看着侗阳乌,愕然道。
“侗老师,今天好像有人来这条街找你。”
侗阳乌接过桂花糕的手倏忽一顿。
半息过后,他才缓缓直起了腰身,抬起含着笑意的眸子,问。
“谁来找我?”
摘桂花花瓣的妇女此时此刻也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她有几分不确定回答道。
“不知道啊,是两个年轻人。”
卖菜大妈拍了拍脑壳,微皱着眉努力回想着道。
“其中有个外套,下面好像穿着制服……看样子应该是城管或者物业之类的吧?”
“啊,是物业啊……”
侗阳乌微微扬起了下巴,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眼中带上了点漫不经心,缓缓的道。
“那估计是来催水电费的吧。”
摘桂花花瓣的妇女却放下了手中的活,她皱着眉瞟了那卖菜大妈一眼,埋怨道。
“哎呀,你真是的,什么物业啊?”
她仰视着侗阳乌,道。
“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些人是警察。”
侗阳乌的瞳孔蓦然一缩。
卖菜大妈惊叫一声,紧接着道。
“啊对对对,瞧我这记性。”
她转眸看向侗阳乌,道。
“侗老师,我想起来了,他们还问过你的弟弟呢。”
隐秘的镜片背后,侗阳乌的眸色骤然冷了下去。
他微不可查的眯了眯眼,眸底那倒道并不引人注意的异样一晃而过。
“我弟弟?”
摘桂花花瓣的妇女道。
“对啊,侗老师,你弟弟不是好长时间没跟你联系了嘛。”
卖菜大妈赶忙催促道。
“对对对,侗老师,你赶紧回去看看吧,警察都来了,万一你弟弟又闯了什么事了呢?”
说到这里,卖菜的大妈又忍不住罗里罗嗦的怨道。
“你说这弟弟也真是的,这当哥的求爷爷告奶奶给他找了份安定的工作,把他送到学校里当老师,结果他倒好,一点也不老实,上个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三天两头的请假。”
侗阳乌笑了笑,他眼中流露出无奈,道。
“都是一家人,哪有麻不麻烦的?”
他叹了口气道。
“谁让我是哥哥呢?自然要多帮扶一下弟弟。”
“侗老师真是宽容。”
“侗老师为人真是大度。”
………
在人们或是赞许或是欣赏的目光中,年轻的男教师稳当当的迈开步子,离开了这热闹的早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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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家门的一瞬间。
侗阳乌的脸色就迅速沉了下来。
他没有换鞋,也没有脱下外套,而是就这么定定站在门口。
空气中一片死寂之意。
侗阳乌眼神冰冷,他嘴角紧绷,整个人都隐隐散发着冰凉刺骨,拒人千里之外的阴冷寒意。
“……有警察来找你……”
“你弟弟……”
侗阳乌紧闭住了双眼,他脸色阴沉不定,整个人的气场都在骤然之间冷却,降到了零度。
侗阳景……
你怎么死也不让我省心?
侗阳乌眼神森冷,他口腔中森白的牙齿不自觉的缓缓磨动,在整个大脑中倏地发出咯滋咯滋的声音。
此时此刻的侗阳乌,和刚才在热闹的早市中,与人们和善交谈,开玩笑的那位善良热心,关心学生老师简直判若两人。
他像是在转瞬之间变了一个人,整个人从一个刚刚好的社交状态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就在此刻。
“哐当!”
“哐当!”
两声响亮的敲门声从背后传来。
侗阳乌脊背一顿,他愕然的转过头,紧盯着那扇被敲响的门。
“你好!有人在家吗?”
门外传来一道年轻洪亮的声音。
侗阳乌冷冷的盯着那扇门,鼻翼狰狞的抽动了一下,他眼神发寒,眼角的肌肉不自觉的抽搐。
“你好,有没有……”
哐的一声!
门突然被拉开了。
郇诚猛然一顿,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
“你好,请问你们是来找谁的?”
侗阳乌的目光平静而自然,他微笑着问。
被扣响的房门外。
郇诚和季霄一前一后站立。
阳光落在他们身上,瞬间打亮了背阳房子门前阴冷的角落。
侗阳乌神色平静的凝视着他们。
年轻教师唇边荡着温和的笑意,那和蔼的气质甚至伪装到了眼中。
一站到阳光底下,他就再次披上了这张善良教师的人皮。
似乎是没料到前来访查的受害者家属名下的房产中,开门的人竟然是这样一副形象。
郇诚微微的愣了愣,他皱起了眉,还是有些怔然的道。
“我们来找这栋房子的主人。”
侗阳乌的注意力却不在他身上。
他意味不明的目光悠悠落在站在郇诚身后,一身警服的季霄身上。
侗阳乌的视线在季霄警服鲜明的警徽上停留了几秒。
随后,他才缓缓移开了眸子,带着得体的微笑,和和气气的开口道。
“我就是这栋房子的主人,请问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郇诚神色一怔,随后他掏出证件,严肃的道。
“我们是警察,你是侗阳景的哥哥侗阳乌是吧?”
侗阳乌平淡自如的脸上,表情恰到好处的一愣,他眸中划过一丝疑惑,不解的道。
“是的,我是侗阳景的哥哥侗阳乌,阳景他……”
侗阳乌顿了顿,他的眉头自然的皱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些迟疑的开口道。
“……是出什么事了吗?”
无论是脸上逐渐消失的笑意,还是眸子中若有若无的担心,侗阳乌所有的表情和行为都自然的水到渠成。
但季霄却觉得不太舒服。
不知为何,他总是从这名受害者家属身上,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点不合时宜的违和感。
这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像跟别扭的小刺扎在眼睛里,此的他难受。
温和的阳光落在年轻教师清俊的脸上,平心而讲,侗阳乌的长相算是中上等的。
他鼻梁挺直,皮肤细腻白皙,搭配上架鼻梁上那副擦的没有任何污痕的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儒雅。
但季霄却不适的皱了皱眉。
郇诚平视着侗阳乌,他语气沉重的道。
“侗先生,很抱歉的告诉您,您的弟弟已经去世了。”
侗阳乌的身躯猛然一震。
他眸中流露出难以抑制的伤感和震惊,满脸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