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庞冥戴着湿透的兜帽，顺着错综复杂的小巷东拐西拐，停在一户人家门前。
“是我，开门。”
空气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衫，顺着皮肤一路滑进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里。
“嘶。”
庞冥没忍住倒抽了口凉气。
他捂住自己隐隐发痛的胸腔，曾经被人用一次性木质筷子活生生穿了个孔的肺部，正传来丝丝疼痛感。
“赶紧开门，是我！庞冥！”
静夜中传来庞冥压低了的怒吼。
房门吱呀一声动了。
人皮匠从里面探出头来，皱着眉头，语气不满。
“喊什么喊？！我女儿好不容易才哄睡着。”
如果不是形势所迫，庞冥根本不想理他。
他强压着脾气没冲这春竹发火，侧开是蛮横的挤进门去。
庞冥抖了抖衣服上的雨水，瞬间把地板浸的一塌糊涂。
“你干什么你，我同意你进来了吗？你这属于私闯民宅，知不知道？”
人皮匠更加不耐烦了，用劲把他往外推，嘴里嘟嘟囔囔。
“我现在没工夫搞你的事情，我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你赶紧爱到哪儿到哪去！”
主家下了逐客令，但是庞冥却一点不慌，他眼角透露出丝嘲讽。
“私闯民宅，你跟我搁这扯呢吧？”
庞冥显然对彼此的定位相当清晰。
“都是不如下九流之辈，咱俩半斤八两，再说我就算真床了，你又能怎么着？”
庞冥话语中是明晃晃的威胁。
“你敢报警吗？”
人皮匠脸色铁青，他冷冰冰的说。
“不管你现在有什么事情，我忙得很，都处理不了。”
“忙着？”
庞冥余光扫了眼隔壁阳台晾着的人皮衣，从鼻腔中发出声冷笑。
“忙着做新衣服？”
人皮匠只是狠狠瞪着，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庞冥却突然发了狠。
他毫无征兆的抬手一把揪起人皮匠的领子，雨水顺着他好不容易接上的手臂滴滴答答往下淌。
“你竟然还敢赶我走？当初如果不是托尼制作的人皮面具突然出现了问题，我们也不至于临时决定强闯银行。”
庞冥声音中带着恨不得把对方剥皮剔骨的仇恨。
“如果不是你，事情当初就不会闹得这么大，那个军人也不会死，我们几个更不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人皮匠显然也不是好惹的。
他一把推开庞冥的手，冷哼一声。
“这就赖到我头上了？是我逼着你们抢银行还是怎么着？都多少年过去了，现在来找我秋后算账，庞冥，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看着庞冥逐渐被仇恨扭曲的面庞，人皮匠心中升起一股小人得志般的快意。
“我就说你怎么这么着急来江北，原来是为了当初那个对你们枪杀的军人啊。”
人皮匠理了理自己被扯乱的衣领，笑道。
“我记得当初那事是怎么回事来着？哦对，是你们自己粗心大意忙着抢钱，没注意到银行安保锁了大门。”
庞冥看起来几乎就差扑上来咬他了，人皮匠脸色僵了僵，他后退一步，嘴上依旧不饶人道。
“都被关在里面瓮中捉鳖了，还不懂得束手就擒，你们那个带头的蠢货竟然把桃中出口也锁了，整个银行都当你们的人质，庞冥，你们也真下得了这手。”
庞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些事不是我做的，我也不想发生这种事……”
“难道你没参与吗？”
人皮匠反问。
“当初你们带头人拿枪抵着人质太阳穴威胁警察的时候，你怎么不良心发现去阻止？”
庞冥被他问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人皮匠接着说。
“退一万步来讲，倘若你当初没参与这起银行抢劫案，事情肯定就会变得不一样，说不定，那个军人也不会为了保护人质而死……”
看着面前沉默下来的男人。
人皮匠心中升起扭曲的恶意，他甚至抬手接着细细给庞冥一点一点盘算。
“钱没抢到，带头人被警察当场崩了，剩下的哥几个也齐齐整整进了监狱……”
人皮匠越说越觉得好笑。
“这难道不是你们自己活该吗？”
庞冥浑身上下骤然爆发出惊人的狠戾，他猛然抬手一推，将人皮匠晾了一半的人皮衣哐当一声推翻在地。
“哐当——！”
衣架倒在地上在深夜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人皮匠瞬间转过头来，怒不可遏道。
“庞冥？！你干什么？我女儿睡了你不知道吗？！你是想让全镇人都知道你一个通缉犯大半夜出现在我家里！？”
庞冥冷冷指着他，一字一顿道。
“那个军人死了，但他父亲还活着。”
人皮匠一顿。
窗前挡住月光的衣架倒塌，惨白的光芒落在庞冥身上。
人皮匠看清他湿透的衣衫里，层层叠叠被鲜红染尽的纱布。
伴随着那股只有将死之人才会散发出的死气，庞冥就像一具仅在传说中存在的木乃伊，或是电影里那种活死人般站在他家里。
人皮匠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但是我没找到他……之后我遇上了个警察，跟我说了一堆不明不白的话，还把我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那具仿佛死尸一般的身体冲他下达了最后通牒。
“我不管你现在有多忙的事，都要先给我处理你当年留下的那堆烂摊子。”
刚才的巨响已经吵醒了不少邻居，小巷里零零散散的住户纷纷亮起灯来。
寂静的夜变得嘈杂。
人皮匠还真被他唬住了。
“你想要什么？”
庞冥空洞的眼睛望着他。
“我要一笔钱，要一张人皮面具和一个新的身份……那个警察很诡异，说不定是在撒谎，郑老板不可能死……我要你帮我找到他。”
人皮匠只觉得这一切无比荒唐。
“你想让我给你捏个新身份去补偿受害者父亲？庞冥，我看你脑子是也被那个警察打坏了吧？”
话说到一半，人皮匠忽然觉得自己忽视了哪个重要的因素。
他问。
“诡异的警察？把你弄成这副模样的警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