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司机还乐呵呵的叮嘱,“对了,你们记得换下后备箱的衣服哇。”
司机朝后备箱努了努嘴。
“刑侦博物一览展的工作人员特意嘱咐警局来的嘉宾要换套新的西装,免得有不良分子记住了你们的警号惹麻烦。”
孔惊堂简直都要气死了,办案办了一半被打断就不说了,竟然还要他换衣服?
还是在车上换?
反倒是慕光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谭设君叫的是辆商务车,空间很大,再说他本身穿的衣服就类似西装,只是换个外套的事。
慕光抽了抽袖子,两下就变了身外套,中途甚至还有功夫去转头嘲讽孔惊堂。
“孔教授,你自己换得了吗?”
这种话纯粹找茬。
孔惊堂下半身都被毛毯盖得严严实实,也就比他多换件衬衣和领带。
黑着脸的孔教授低声怒斥一句。
“闭嘴!”
慕光心情很好的笑了笑。
他刚打开手机准备搜索一下那个所谓的刑侦博物一览展,就听到后座孔惊堂手机铃声猛然一声乍起!
“喂?”
孔惊堂紧锁着眉头接起电话。
“老师。”
对面传来的声音模糊不清,只能大概听清楚是一个男人。
车内剩下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空气中只剩下两道声音不断交错。
“你说什么?你是认真的吗?”
不知电话里头说了什么,孔惊堂紧锁的眉头一下展开了。
他双眼睁大,目光中流露出难以遮掩的震惊和诧异。
“没错……我能够保证……绝对能够修复…可能时间比较久…但是不存在任何问题……”
电话挂断了。
车厢内静了两秒。
孔惊堂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有个学生说,他能够修复不夜天酒吧的监控录像。”
司机一头雾水的微微偏过头,从后视镜中投来茫然的目光。
但副驾驶的青年瞳孔却微微缩小了一瞬间。
当初在不夜天酒吧中拍下凶手的那段监控录像模糊不清。
过于嘈杂的环境和鼎沸的人声、音响,几乎概括了所有能够提取的音频信息。
能够修复不夜天酒吧中那样昏暗环境中的监控录像,这样的图摄技能要强到什么地步?
但孔惊堂的声音却很自信,他目光坚定而严肃,带着一股独属于年长者的威严。
“虽然这个孩子并不属于警方刑侦系统……但是我能够保证,从我这个学生手里出来的监控图片,绝对能够为警方调查提供新的线索和思路。”
慕光听懂了他的意思。
青年微微抬起眸,透过反光的镜片和坐在后座的警校教授对视。
他微微偏了偏头。
“如果案情泄露了呢?”
慕光冷冷注视着他,嘴角勾出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轻笑。
“算是谁的责任?”
“我。”
孔惊堂从不缺乏承担责任的决心。
字典里压根没有“责任感”三个字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型患者慕光摊了摊手,从镜片中移开视线。
“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孔惊堂却道。
“你就不担心我徇私舞弊?”
慕光抬眸看他。
孔惊堂其实还不算老,他习惯性的将自己摆在长者的位置,但其实年龄也不过是四十出头而已。
一双残疾的腿将他后半生永久被囚禁在轮椅上,压低了他的身量。
以至于让人忽略他宽阔的肩膀和衣服下臂膀强壮的肌肉线条。
他年轻时俊朗的脸部轮廓犹在。
尽管发丝还湿漉漉的垂着,但现在打上领带,换上这件熨烫整齐的西服,依旧给他提了不少精神气,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不少。
如今迎上这双血腥和威严并存的眼睛,反倒给他增添了一丝说不出的气质。
慕光看着这张久经岁月侵染却依旧英俊的面孔。
朝他轻挑的笑了笑,眸中却又含着某种另一层意义上的认真。
“我说了,那不关我的事。”
车速度提的很快。
但或许是因为开车的人是专门跑车的司机的缘故,原本崎岖的路却也开得稳当。
总之车上的两个待维修的病号都没有感觉到不适,跑车司机就将车稳稳停在了刑侦博物一览展的会馆前。
刑侦博物一览展。
顾名思义。
就是在展出刑侦案件中,各式各样相关的物品。
包括不限于:案发现场的真实照片;曾经被真实应用到命案中的凶器;甚至包括受害者残存的头骨。
慕光的视线不经意落在那个被剪刀活生生捅穿了的颅骨上,随后就又淡漠地移开了。
他推着孔惊堂的轮椅,被前来带路的工作人员引着,缓缓路过一个又一个展品。
比起周围被这些凶残血腥的展品震惊到不断发出阵阵低呼的游客,他们二人的神色都看起来格外平静。
倘若轮椅停下。
或许就会有人从那片犹如死水般的平静中,看出麻木和死寂。
“滋啦——!”
轮椅的轱辘猝然停下了。
慕光手下一顿,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他低下头,看到孔惊堂紧紧按住轮子的手。
孔惊堂面色紧绷,他偏着头,目光死死定格在里面被透明玻璃阻隔的墙上。
“孔教授?”
慕光轻轻皱了皱眉头。
“你怎么了?”
他抬眼,看见这面玻璃后挂着的展品。
——那是一件染血的警服。
原本蓝色的布料已经被鲜血彻底染色浸透,泛着令人肉眼可见的惨烈。
一眼望过去,完全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件红色的衣服。
已经干涸的血迹深深浅浅的遍布在这件警服的肩膀,胸口和腰腹位置。
几乎让人能够设身处地的想象到当时的情况到底是有多么危机和险峻,才能让这件警服的主人流了这么多血。
工作人员也露出不解的表情,他看了看那件警服,困惑的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两人。
工作人员打量了一下孔惊堂的神色,小心翼翼试探道。
“孔老师,这件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孔惊堂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声音细若蚊吟,不仅是工作人员,就连靠的极近的慕光都一个字没听清,他稍稍俯下身,凑近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