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光静静的注视着他。
“所以呢?你在我面前写念忏悔录,是想表达什么?”
省虎苦笑一声。
“也没什么。”
他手指磨蹭着纠结了一会儿,采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
“我的意思就是……等到这个案子结束以后,你能不能帮我把我的一部分财产,想办法给那个女孩?”
慕光觉得荒唐又可笑。
“给她?你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这个?”
他冷笑一声。
“我连你说的那个女孩是谁都不知道,你怎么不自己给?”
省虎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无奈和难堪,他苦哈哈道。
“那当然是因为我没办法出面了,如果我还有脸回到那个村子的话,早就回去了。”
省虎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不像是装有监控或者录音设备的样子。
“再说了,市公安局里能帮我的也就只有你了。”
省虎的话中带着点恳求的意思。
“慕总管,我那些钱都是来历不明的东西……都是赃款,这个地方全是警察,除了你,谁还会同意呢?”
慕光定定的凝视着他。
风吹响树梢,墨绿色的树叶在夜色里显得更加浓稠。
过了许久,慕光才道。
“你想让我帮助你转移赃款。”
青年对省虎那复杂的心理活动和纠结的原因都没有丝毫兴趣,他眼神中充满了冷漠。
“凭什么?”
此时此刻,比起省虎,慕光反倒更像是手握天秤的商人,正在仔细而理智的掂量对方,是否能拿出令他满意的筹码。
灰色地带翡翠市场的老板省虎,给出的筹码显然相当有诱惑力。
“你们市公安局不是以前有一个背叛了的警察?”
慕光眼神里光一下冷下去。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谁和你说的?”
省虎摇了摇头,态度相当诚恳的说。
“没人敢乱传这种事情,这是他本人告诉我的。”
谭设君那个背叛了警方的同窗朋友,不仅还活着,竟然还能够亲口阐述自己的故事?
青年盯着他看了半刻,唇角忽然露出一个笑来,他眸色中带着考究。
“真了不起,省虎,扎在拘留所里忙于奔命,还能打听到这么多消息,是你那个律师帮助你的?”
省虎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反问道。
“那你能办到这件事吗?”
慕光无所畏惧的笑了笑,他缓缓走近。
“洗钱这种事情没什么困难。”
青年的声音带上那些不引人注意的放荡,他眼中闪烁着对法律的轻蔑和恶意。
“但倘若你想让我插手你的存款,就必须得让我在这个案件中取得一席之地。”
青年的声音犹如恶魔低语。
“你还有什么没交代的线索,嗯?省虎。”
省虎叹了口气,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早在打算好和青年做交易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料到了如今被扒的底朝天的情况。
那双黑棕色的眼睛里暗藏着世间最锋利的剑。
能够剖开一切罪恶的伪装。
这世界上所有的黑暗都在这双眼睛面前无处藏身。
“让你掌握话语权的方法也不是没有……”
省虎闭着眼睛。
一个字一个字,语速极为缓慢的说。
“那个警察有位老师,他的老师还在等他给出一个解释……”
………
钟表上的钟移向下一格。
慕光推着孔惊堂的轮椅,缓慢的前行着。
“其实原因很简单。”
慕光眼中荡漾着极其冰凉的笑意。
“就像和你做的交易一样,我谈下的协约又不止你一个。”
孔惊堂听懂了青年的弦外之音。
他闭了闭眼睛,皱着眉头,正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了后方传来一声焦急不堪的呐喊。
“孔老师,慕哥!出现新的线索了!”
穆辉欣喜而又焦急的声音伴着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慕光和孔惊堂不约而同的转过头去。
眼眸中的惊讶一晃而过。
穆辉朝他手中扬了扬传输机刚刚传输的报告。
“连环杀人案的第一个受害者袁霄汉,我们找到了他的家属!”
………
天光长明。
数辆警车像是离了线的风筝,在马路上奔腾不息。
孔惊堂握着手机,一个一个艰难地辨认着手机屏幕上的字。
“袁霄汉的妻子?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找到?”
警车后备箱的轮椅随着车辆的高速运行剧烈晃动着,一下一下磕在后背椅上。
慕光坐在孔惊堂旁边闭目养神,他惜字如金的吐出两个字儿。
“正常。”
的确是正常情况。
通常来说,警方在发现受害者之后都会第一时间联系受害者的亲朋好友。
但这次连环杀人案的特殊性在于——
警方根本找不到受害者的家属。
无论是袁霄汉,黄骙,还是卫显允。
他们三人的籍贯地全部都在那个连地图上都没有标注的小村庄里。
那个村庄封建,偏僻,落后。
这三个人名义上是出来打工,但倒不如说,他们三个都是从那个村子里“逃”出来的。
离开了大山的年轻人都再也没有回去过。
这个小村子像是陷入了某种没有解决办法的恶性循环。
拥有眼界和知识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
留下连思想都被禁锢在大山里的封建者。
于是封建者和封建者再诞下新的后代,用封建落后的观念去教导他们。
后代中能够看出村子发展问题的人再一次选择离开。
然后留下新的封建者。
重峦叠嶂中隐蔽而又落后的村庄。
落后的不是经济。
还有无比根深蒂固的思想。
这些绵延了世世代代的顽固观念,并不是一时之间能够打破的。
所以当初受到强迫的女孩并没有得到法律的援助。
所以当初的加害者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所以那些犯下了错事的男孩,顺理成章的逃出了罪孽的过往。
将警方难以找到的亲朋家属,以及他们所伤害的女孩,全部留在了那座封闭的大山里。
所以如今省虎站在这里。
孔惊堂将手机上的短信翻下去一行。
“谭设君说袁霄汉的妻子也是来顺安打工的外地人,由于工作繁忙,他们夫妻两人聚少离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