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暖玉堂的水房,也就是浴室,一左一右有两处,夏甲甲很自觉的没有去用程昱的那间,而是用了一直闲置着的另外一间。
给程昱准备的洗澡水,肯定热气腾腾,水房里热雾弥漫,大抵是为了保暖,房里连个窗户都没开凿,只有一扇通风的推拉木窗。
这还是夏甲甲第一次进到程昱的水房,新奇的各处打量着,唯独没有去看浴桶中的程昱。
都是男的,有啥好看的,程昱又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
“过来,给我擦背。”
程昱转过身子,故意露出大片胸膛,大喇喇的给夏甲甲看,他想确定一件事。
他看到阿夏的身子会……阿夏会跟他有同样的感觉吗?
“是,少爷。”
随意的应了一声,夏甲甲开始四处找东西,擦背不就是搓澡,搓澡巾哪去了?
找也找不到,他只能把视线投在木桶边上搭着的半块儿白巾,伸手拎起来,他这才看向程昱。
“少爷,你确定?”
“嗯。”
程昱挺了挺胸膛,刻意露出一截精壮的腰身,装作毫不在意的看向夏甲甲,期望从对方眼中看到点旁的东西。
“啧,少爷,您这肌肉练得真好,这得吃多少蛋白粉。”
夏甲甲不负所望的伸手摸了一把程昱肩膀处,嘴里啧啧称赞着,眼睛都盯在人身上移不开眼。
程昱满意的勾唇一笑,随口问:“蛋白粉?那是什么?”
“鸡蛋,面粉。”
……
“啪——”
他抬手朝人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清脆响亮,把程昱吓了一跳。
“?”
“小伙,翻个身。”
就是这样的,夏甲甲满意的点点头,他是北方人,澡堂子搓澡大叔都是这样的操作。
程昱一头雾水的翻转身子,趴在浴桶边,光洁的裸背就展现在夏甲甲面前,他刻意支起胳膊,好让背部肌肉线条更漂亮些。
夏甲甲极其熟练的把布巾往手心缠了几圈,勉强凑合当个搓澡巾用用吧。
“如何?”
程昱竖起耳朵,声线饱含期待,他常年都有打拳习武,对自己的身姿还是极为满意的。
“还行,搓澡巾不好用,不下灰啊。”
夏甲甲撅着屁股,吭哧吭哧搓的一身劲儿,纯白的布巾上只出现了几条浅浅的灰印子。
程昱愣了几秒,张口有些难以置信,他向来爱洁,日日都沐浴,身上怎么会有灰尘。
“灰?”
“昂,老化的皮肤角质,每个人都有,唔,你好像没多少。”
夏甲甲搓的仔细,背部搓完,顺手就拎起程昱的胳膊架在木桶边缘,从手腕到手肘,搓的细致无比。
他一向敬业,干一行爱一行。
程昱脸都青了,他叫人来是给他搓灰的吗?
“罢了,出去吧,我自己洗。”
夏甲甲一头雾水,他搓的不好?不过看着程昱眼皮子都不抬的要赶他出去,他也乐得自在。
“哎,奴才告退!”
身后,只留下程昱愣愣的坐在浴桶里生闷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阿夏还小,不开窍。
半晌,程昱只能这样安慰自己,随意的冲洗了一下,他站起身擦干水渍穿上里袍,抬步走出水房。
寝房里,软塌上的被窝已经凸起了一个人型,程昱凑近了瞧,放慢脚步轻轻蹲下身子。
对方已经睡着了,干净的眉眼紧闭,面庞是精巧的瓜子脸,他不受控制的倾身靠近了些。
离得越来越近,对方熟睡的清浅呼吸就扫在他的脸上,痒痒的,酥酥麻麻。
就在两张唇几乎要叠在一起时,被程昱有些混乱的气息扫过鼻翼附近,这让睡梦中的夏甲甲有些不舒服,眉宇轻皱——
他抬起头嘟了嘟嘴。
两个人的唇瓣顺利重叠在一起,程昱呼吸一窒,眸子里燃起些炙热火焰。
下一刻,他伸手扣住对方的下颌,探出舌尖加深了这个吻,滋味儿很好,跟他想象中的一样甘甜。
舍不得放开了。
直到少年感觉呼吸不畅,眉眼间有转醒的迹象,程昱才极为不舍的离开那张红唇。
指尖轻轻摩挲了几下,才意犹未尽的撤开身子。
“我若是拿身份逼迫你,定能成事,但我不想,我要你心甘情愿,我可以等。”
“阿夏,快些长大吧。”
软塌上的少年睡得很沉,并没听到身旁这些动了情又极尽克制的话。
清晨,冬日暖阳透过镂空的雕花木窗,斑斑点点的照在软塌上,被窝里的人哼哼唧唧一阵,这才把被子往下拽了拽,只露出一张脸。
又要起床了,不想动,好困,好累,头也疼。
额头不正常的热度让夏甲甲吸了吸鼻子,他好像发烧了。
昨天从景兰苑回程府的路上,他没披大氅,大氅掉在那个秀儿房间,压根儿没拿出来,可是程昱也没披大氅,怎么就他一个人着凉了。
扭头朝床铺那边看了一眼,果然,程昱已经起身了,床铺空空,房里没有人在。
“安宁……安德……”
他扯着嗓子想喊点人来,却发现嗓子已经哑的说不出话了,这身子也太弱了些,脑子昏昏沉沉的,喊没两声就晕了过去。
程昱刚打完拳,简单洗漱一番,就喊人准备早膳,他回到寝室,原以为会看到正在穿戴的阿夏,结果室内一片寂静。
眉头微皱,阿夏不会赖床,从前都是起的比他早,虽说近些日子睡的多些,但也不会这个时辰还不起身。
抬步走到软榻边,他伸手推了推。
“阿夏?起身了。”
“阿夏?”
“阿夏!”
掀开被子一瞧,清瘦身影难受的缩成一团,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烧红,身上温度也烫的骇人。
程昱眸中闪过焦急,将人打横抱起搁在床铺上,拽过被子仔细裹好,这才快步走到门边。
“安德,去请医师,快些!”
“是!”
太阳升空,又转瞬归落,天色渐晚,暖玉堂里点起了灯烛。
“无事了,这小公子已经退热,只是身子还虚弱的很,要精细些照料着,汤药莫断,喝上三天便能痊愈。”
老医师拎起袖管擦擦汗,心道这程府的钱真不好挣,又不是什么大病,寻常人家他都是留个药方子就走人了。
偏这程公子硬是让他在这儿看顾了一整天,午饭都是在这房里简单吃了些糕点。
“劳烦医师了,远叔,让账房多取十两银子赠与医师。”
“哎呀,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医者仁心,老朽这是应当的,那下次这公子有病……”还找我。
老医师话还没说完,就被程昱的眼神瞪得不敢张口了,连忙拎起药箱跟在老管家身后,脚步飞快的走出去了。
“咒我,不给他钱。”
夏甲甲刚睡醒就听到了老医师的话,不满的嘟囔一句,手就被人握住了,对方掌心温热,暖暖的。
“阿夏,你醒了,哪里还有不适?”
“有不适,程昱,我饿。”
程昱眼中拂过一抹惊喜,这是阿夏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好,我去让人给你熬粥。”
“要吃肉,大鸡腿,烤鸭,再让刘叔给我煎个鱼,我都病了。”
夏甲甲脑子还不太清醒,手被人捏着,他就下意识的朝人撒娇要吃的,从小就是这样,他一生病,性子就娇软极了。
“医师说你不能吃油腻的肉食……”
“程昱……我都病了……我想吃肉……”
程昱心都要化了,被人几句娇软话音儿撩拨的心跳加速,头顶的进度条直接飙到40%。
可惜夏甲甲没看到这一幕,活生生错过了刷好感值的大好机会。
“好,吃肉,你要什么都给你,都给你。”
程昱撩开衣袍,端来一杯温热的茶水,伸手把人拦进怀里,坐在床头细致的喂着,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端茶递水有失身份。
夏甲甲靠在一个温热的胸膛,吞咽了一杯水后,脑子才逐渐清醒……
什么情况?
这狗男人又作什么妖?
程昱察觉到怀中的人突然僵直的身子,眉头微皱,他把空了的茶盏放回床边矮桌上,抱着人没有撒手。
“少爷……你先松开我,松开我。”
夏甲甲小声安抚着身后的人,生怕对方一个暴怒用那个乌金鞭子勒死他。
“……为什么不叫我程昱了,你刚刚叫过的。”
程昱声线低沉,略显失望。
夏甲甲一愣,他刚刚叫了这狗男人的全名?
完了!
“对不起,少爷,我那会儿脑子不清醒,我不是故意的,少爷,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我最尊敬最尊敬的人,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呜呜,你相信我!”
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室内安静了半晌,程昱抽回胳膊,把人丢回床上,刚刚的荡漾心绪顷刻间消失殆尽。
夏甲甲躺回床上的瞬间,连忙侧过身子把被子都裹在身上,只露出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背对着他站在床边不远处的程昱。
“你对我,除了尊敬,就没有旁的吗?”
半晌,程昱低声张口,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一句。
夏甲甲一阵心慌,这是让他表忠心?
“少爷放心,阿夏一定会一直尊敬你,绝对没有旁的不轨心思,一丝一毫都不会有,阿夏会尽心尽力伺候少爷的!”
一番话说完,夏甲甲自认语调诚恳,词汇妥帖,并没有哪说的不对。
可是——
程昱转身了,就那么紧抿着唇看他,一双眼里有很多夏甲甲看不懂的东西,神色越来越冷。
完了!
后背的冷意一阵阵窜上后脑勺,头皮发麻,夏甲甲知道,程昱生气了。
可是,这神经病在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