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运将一个尘封的木盒放在桌上。
“主子，这是从京城送来的，是……楚银环在地牢中的遗物。”
柳如依看了那盒子一眼，没有打开的意愿。“烧了。”
“等等。”她又改变了主意，“打开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一个死人的东西。或许是这几天的毫无进展让她有些烦躁。
盒子里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囚衣，还有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硬物。
柳如依认得，那是天山令。
她拆开油布，那块象征着天山圣女身份的令牌露了出来。非金非玉，材质不明，入手微凉，上面刻着繁复的纹路。
柳如依把它拿在手里把玩，思绪仍然停留在藏头诗上。
“天山……圣火……”她低声重复。
她的指腹无意识地在天山令的纹路上划过。忽然，她停下了动作。
令牌上有一种奇怪的，如同火焰跳动般的纹路。
她拿起桌上的拓印纸，将令牌放在诗句旁边。
“苏长运，拿笔墨来。”
她将令牌上的火焰纹路临摹下来，然后，她尝试着将这火焰纹路，与诗句中的某一个字重叠。
她试了“天”，不对。试了“山”，也不对。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额角渗出了细汗。
当她将火焰纹路与诗句末尾的“楼”字重叠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火焰的纹路，恰好填补了“楼”字笔画中的几处空白，构成了一个全新的、极其复杂的符号。
“不是藏头诗！”柳如依豁然开朗，“这首诗本身就是密码！‘圣心有所感’的‘心’，就是指天山令！‘玄机藏玉令’，高翔的上级或许也不知道，真正的钥匙是圣女令！”
她立刻将令牌上的其他纹路，分别与诗句中的其他字进行组合。
一幅残缺的地图，在纸上慢慢呈现。
有山川，有河流，还有一处特殊的标记。
“天山秘境。”柳如依说出这四个字。
这才是真正的秘密。不是宝藏，而是一个地方。一个连天山派普通弟子都不知道的地方。
“主子，这是……”苏长运也凑过来看，满脸震惊。
“这恐怕是天山派的真正发源地。”柳如依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玄机子当年能在京城掀起那么大的风浪，靠的绝不仅仅是江湖上的那些力量。他们一定有自己的根基，一个能为他们源源不断提供力量和财富的根基。”
“这个秘境里，很可能藏着天山派数百年的积累，甚至……是玄机子真正的秘密。”
她终于明白周淳为什么这么急了。谢云峥在京城清剿了天山派的势力，但真正的核心却没有被触动。周淳想抢在谢云峥之前，找到这个地方，将这股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
柳如依拿起那张刚刚拼凑出的地图。
“传我的令，最高等级密报，即刻送往京城。原话告知王爷。”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找到了天山派的命门。也找到了，能将他们连根拔起的机会。”
密信送出京城不过一日，江南的天，就变了。
“大小姐！不好了！”
一个账房先生连滚带爬地冲进柳如依的书房，手里捏着几本账册，人还没站稳，哭腔就先出来了。
“外面全乱了！我们名下所有的钱庄，门口都挤满了人，全都是来兑现银票的！还有丝绸庄和茶叶铺，今天一早就有无数人上门要求退货，说我们的东西是假的！”
柳维源和李承德闻讯赶来，正好听到这番话，两人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什么？”柳维源上前一把揪住那个账房的衣领，“胡说什么！柳家的钱庄什么时候缺过银子？我们的货怎么可能是假的！”
“老爷，是真的啊！”账房先生都快哭了，“外面都在传，说我们柳家早就被掏空了，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在江南最后捞一笔然后跑路！还说，还说护国商会就是个空架子，朝廷根本没钱，王爷新政推不下去，早晚要垮台！”
谣言，最是诛心。
每一句，都精准地戳在百姓最恐惧的地方。
李承德一拳砸在门框上。“是孙家和钱家！他们这是要我们的命！”
柳维源身体晃了晃，几乎站不稳。挤兑。这是商场上最毒辣的招数。一旦百姓的信任崩塌，形成风潮，再大的家业也会在旦夕之间被活活耗死。
“如依，这……这可怎么办？”他望向女儿，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柳如依正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页典籍合上。她抬起头，脸上没有半分惊慌。
“父亲，舅舅，慌什么。”
她的平静，与周围的焦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们这是最后的挣扎。跳得越高，摔得越惨。”柳如依站起身，“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柳维源不解。“等这一天？我们都要被拖垮了！”
“拖垮？”柳如依走到窗边，看着府外街道上隐约的骚动，“父亲，您觉得，凭孙家和钱家那点家底，有本事和我们打价格战，还能有余钱制造这么大的风浪吗？”
李承德愣住了。“你的意思是……”
“他们早就没钱了。”柳如依的口吻平淡得吓人，“之前又是挖人，又是截断货源，还要找人放火闹事，每一桩都是要花大钱的。我查过他们的底，他们的资金早就断了。现在市面上流转的，全是江南各大钱庄给他们贷的银子。”
她转过身，对那个还在发抖的账房先生吩咐。
“传我的令，柳家所有钱庄，敞开大门。谁要兑钱，有多少兑多少，一文都不能少。再派人去告诉排队的百姓，凡今日来兑付银钱者，每十两银子，多付十文钱的辛苦费。”
“什么？”柳维源失声喊道，“这不等于是鼓励他们来挤兑我们吗！我们有多少银子够这么填的？”
“父亲，百姓要的不是银子，是安心。”柳如依打断他，“我们越是怕，他们就越是慌。我们把银子堆在他们面前，让他们随便拿，他们反而就不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