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你。”她闷闷地开口。
谢云峥一愣。“怪我?”
“若不是你,我需要受这份罪?”柳如依侧过头,不满地看他。
谢云峥被她这毫无道理的指责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却不敢反驳一句,只能连声附和。
“是,都怪我。我的错。”
“罚你今天不许上早朝。”
“好。”
“罚你今天要把莲阁所有积压的卷宗都看完。”
“好。”
柳如依看着他百依百顺的样子,心里的那点火气不知怎么就散了,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她推开他,自己坐到梳妆台前。“长信还在外面等着,你去忙你的国事吧,别在我这里碍眼。”
“我不碍眼。”谢云峥从她身后拿过梳子,笨拙地学着侍女的样子,为她梳理长发。“太医说了,你现在需要静养,情绪不能起伏。”
他的动作很轻,却没什么章法,好几次都扯到了她的头发。
“嘶……”柳如依皱眉,“你到底会不会?”
“正在学。”谢云峥的态度好得惊人。
柳如依从镜子里看着他。这个男人,手上沾过血,笔下定过万人生死,如今却为了给她梳头,弄得满头大汗,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终究是没忍住,拿过他手里的梳子。“行了,我自己来。你快去处理你的事,别让朝臣们以为摄政王妃是个恃宠生娇的妒妇。”
谢云峥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
可到了中午,柳如依的午膳端上来时,她只闻了一下,又是一阵反胃。
“撤下去,什么味道,闻着就腻。”
厨房的管事吓得跪在地上,不知道哪里出了错。王府的厨子都是御厨级别的,这道芙蓉鱼羹更是专门为孕妇调制的,清淡滋补。
“王妃,要不……奴才再给您换一道?”
“不必了,没胃口。”柳如依挥挥手。
消息很快传到了正在书房议事的谢云峥耳中。
他当即中断了和苏长运的谈话,直接走向王府的后厨。
苏长运跟在后面,看着自家王爷高大的身影挤进满是油烟的厨房,然后遣散了所有厨子,亲自挽起袖子,围上围裙。
苏长运的表情凝固了。
半个时辰后。
柳如依正靠在软榻上看书,谢云峥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他脸上沾了一点黑色的锅灰,衣袖上也溅起了汤汁,样子颇为狼狈。
托盘上放着一碗……面。
面条煮得有些烂,汤色浑浊,上面飘着几片切得厚薄不一的菜叶,还有两个煎得焦黑的荷包蛋。
这碗面,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你做的?”柳如依问。
“嗯。”谢云峥把碗放到她面前的小几上,“尝尝。我没放油,只用水煮的,加了点盐。”
他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柳如依拿起筷子,夹了一根面条,放进嘴里。
很淡,没什么味道,面条也毫无嚼劲。
但不知为何,吃下去之后,胃里那股翻腾的感觉,竟然真的平复了许多。
她又吃了一口,然后把那两个焦黑的荷包蛋也吃了下去。
谢云峥一直站在旁边,看她吃完,才松了口气。
“还要吗?我再去煮。”
“不用了。”柳如依放下筷子,“今日的朝会如何?”
她主动转移了话题,不想让他看出自己心里的那点波动。
“周淳那个老顽固,又在提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谢云峥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拿起一本民间的话本,给她念上面的故事。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淳厚,念着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别有一番风味。
柳如依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谢云峥停下,为她盖好毯子,就这么静静地守在一旁。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摄政王开始频繁地翘掉早朝,理由是王妃身体不适,需要陪伴。
莲阁的密报堆积如山,他却总能准时回到王府,陪柳如依用膳。
他甚至还学会了几道简单的菜式,虽然卖相依旧不好,但柳如依总能吃下一些。
这天傍晚,两人在花园里散步。
柳如依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需要人搀扶着。
“你说,会是男孩还是女孩?”谢云峥扶着她,走得很慢。
“男孩。”柳如依答得很快,“像你一样,从小就一肚子算计,长大了好去祸害别人。”
谢云峥笑了。“若是男孩,就丢去北境军营,让他自己摸爬滚打。我们谢家的男儿,不能养在温室里。”
“那要是女孩呢?”
“若是女孩……”谢云峥的脚步停下,他蹲下身,隔着衣料,轻轻碰了碰她的肚子,“那就把她养成全天下最娇贵的公主。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敢惹她不高兴,我就把谁的腿打断。”
柳如依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你现在就开始头疼了?”
“嗯。”谢云峥站起身,重新扶住她,“已经在头疼了。”
他想象着一个小小的、像柳如依一样的女孩,皱着眉头对他指手画脚的样子,心里又软又涨。
深夜,柳如依睡得正沉,忽然在谢云峥怀里动了动。
“谢云峥。”她半梦半醒地喊他。
“嗯,我在。”他立刻就醒了。
“我想吃城南那家李记的糖葫芦,要裹满糖霜,酸一点的。”
现在已是三更天,城门都落了锁。
“好。”谢云峥没有半分犹豫,他起身穿好衣服,“你等着,我这就去。”
他拿了王府的令牌,亲自骑马去了。
等他带着还沾着夜露的糖葫芦回来时,柳如依已经又睡熟了,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
谢云峥没有叫醒她,只是将糖葫芦放在床头,然后回到床上,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入怀中。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权倾朝野,坐拥天下,都不及怀里这个人,和她腹中那个小小的生命。
他忽然明白,这或许才是他征战半生,真正想要的东西。
京城的风平浪静之下,远在南诏的苏长运,又传来一份新的密报。
玄机子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但那位神秘的“先生”,依旧没有露面。
只是,南诏境内,一支信奉拜火教的神秘部族,开始频繁活动。
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这封密报,被谢云峥看过后,便压在了书案的最底下。
眼下,没有什么比守护好他的妻儿更重要。
这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将是大周最尊贵的存在。
这个念头,让谢云峥安心,也让他心中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