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姑姑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她怎么也想不通,一个滴水不漏的局,怎么就让那个黄毛丫头给翻了天。
“她以为这样就能坐稳后位了?做梦!”太后冷笑,“哀家能把他扶上那个位子,就能让他坐不安稳!去,把人给哀家叫来。”
孙姑姑心头一凛,知道太后这是要动用最后的底牌了。
第二天一早,坤宁宫外便跪了一片人。
领头的是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宫女,都是伺候过前朝太妃的老人,此刻哭天抢地,声泪俱下。
“求皇后娘娘开恩啊!”
“太后娘娘在慈宁宫里孤苦伶仃,食不下咽,陛下已经三日未曾去请安了!”
“自古以孝治天下,陛下此举,于孝道有亏,求皇后娘娘劝谏陛下啊!”
哭声引来了不少内侍和宫女围观,一时间,坤宁宫成了整个后宫的焦点。
兰心气得脸都白了:“娘娘,她们这是公然逼宫!是太后指使的!”
苏婉清正在批阅内务府送来的文书,她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吩咐:“让她们哭。嗓子哭哑了,就让太医院送些润喉的汤药过去,记在坤宁宫的账上。就说,是本宫赏的。”
兰心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跟她们吵,就落了下乘。由她们闹,反倒显得坤宁宫坦荡大度。
老宫女们跪在冰冷的石板上,哭嚎了一个时辰,嗓子都快冒烟了,却只见坤宁宫宫门紧闭,连个出来呵斥的人都没有。那感觉,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使不出半分力气。围观的人也渐渐品出了不对味,这哪是为太后鸣不平,分明是倚老卖老,给新后难堪。
就在这时,宫门开了。
出来的却不是苏婉清,而是身着明黄常服的皇帝赵朔。
他没有看那些跪着的老宫女,而是直接走到了兰心面前。
“皇后呢?”
“回陛下,娘娘在殿内处理六宫事务,说不能因一些闲杂人等,耽误了正事。”兰心恭敬地回答。
赵朔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看向地上跪着的一片。他的脸上没有怒气,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你们说,朕不孝?”
领头的老宫女身体一僵,硬着头皮叩首:“奴婢不敢。只是太后思念陛下,还请陛下……”
“朕问你,朕不孝?”赵朔又问了一遍,声音不高,却让周遭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老宫女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朕每日批阅奏折至深夜,为的是北境安宁,江南丰足。朕与皇后商议万寿节赏三军,恤遗孤,为的是让大周百姓感念皇恩。你们却在这里,为了朕是否每日去请安这种小事,聚众喧哗,阻碍中宫。”
赵朔的视线从她们每一个人脸上扫过:“你们是觉得,太后的心情,比大周的江山社稷更重要?还是说,在你们眼里,朕这个皇帝,只是太后的儿子,而非天下的君主?”
字字诛心。
跪着的人全都面如死灰。她们从未想过,皇帝会亲自出来,并且把这件事,直接上升到国本的高度。
“堵在坤宁宫门口,哭给谁看?是觉得皇后年轻,好欺负?还是觉得朕这个皇帝,耳聋眼瞎,任由你们搬弄是非?”赵朔走到那老宫女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们是哪一宫的人?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老宫女彻底崩溃了,不住地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是奴婢们糊涂!是奴婢们鬼迷心窍!”
赵朔不再看她们,只对身后的内侍总管吩咐:“掌嘴二十,赶出宫去,永不录用。她们背后的主子,一并查清,按宫规处置。”
说完,他便转身进了坤宁宫。
苏婉清迎了上来,替他解下沾了晨露的披风。
“是臣妾无能,让陛下烦心了。”
“这不是你的错。”赵朔握住她的手,“她们不是在冲着你,是在冲着朕,冲着这个皇位。今日之事,是太后最后的试探了。”
他顿了顿,扶着苏婉清坐下。
“朕一直在想皇叔说过的话。治国,不能头痛医头。宫里的这些烂疮,刮骨疗毒,总会再长。不如,直接断了它的根。”
苏婉清心里一动:“陛下的意思是……”
“朕亲政,你掌六宫,这宫里,就该是我们说了算。”赵朔看着她,“朕不能再让她有任何机会,动摇你的地位,扰乱朝局。”
当天下午,一队禁军出现在了慈宁宫外,接管了所有防务。
内侍总管亲自带着皇帝的口谕,走进了那座华丽却死寂的宫殿。
太后正由孙姑姑伺候着喝茶,见这阵仗,当即就把茶盏摔了。
“放肆!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
内侍总管面无表情地躬身:“太后息怒。陛下口谕。”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宣道:“太后凤体违和,积劳成疾。朕心甚忧,为使太后静心颐养,即日起,慈宁宫闭门谢客,任何人不得探视。所有用度,按最高规格供给。太后所需,内务府必当尽心满足。望太后安心休养,早日康复。”
太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闭门谢客?不得探视?
这哪里是颐养天年,这分明是圈禁!
“赵朔他敢!”她尖叫起来,状若疯狂,“哀家是他的母后!他敢软禁哀家!哀家要见他!让他来见哀家!”
内侍总管垂首而立,不为所动:“陛下政务繁忙,待太后身体安康之日,自会前来请安。还请太后保重。”
孙姑姑还想说什么,却被两名高大的禁军上前一步,直接架了出去。
“陛下有旨,慈宁宫伺候不力的奴才,全部遣散。另换一批伶俐的,好生伺候太后。”
随着内侍总管一声令下,慈宁宫内哭喊声四起。那些平日里仗着太后作威作福的宫女太监,全被拖了出去,等待他们的,是未知的命运。
整个过程,雷厉风行,不留一丝情面。
太后瘫坐在椅子上,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被带走,换上了一张张陌生的脸。这些新来的宫人,对她恭敬有礼,却也沉默如金,任她如何打骂,都只是垂首听着,绝不多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