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安长高了。”
“父亲!你打跑坏人了吗?”
“打跑了。”谢云峥将儿子稳稳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则紧紧牵住了柳如依的手,再未松开。
城楼下,欢声雷动。
摄政王府。
屏退了所有下人,寝殿内温暖如春。
柳如依亲手为谢云峥卸下那一身沉重的铠甲。甲片冰冷,上面还带着斑驳的血迹和划痕。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肩胛处一道新添的疤痕,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
谢云峥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皮外伤,不碍事。”
“在京中收到狼牙谷的战报时,我三天没合眼。”柳如依抬起头看他,眼眶微红。
“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谢云峥将她拥入怀里,“可我那时就在想,我一定要回来。我的妻子还在京城等我,她一个人,撑着整个后方,我怎么能不回来?”
他捧起她的脸,细细端详。
“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用商会的渠道运粮,釜底抽薪,断了那些贪官的根。柳如依,你做的,不比我在前线做的少。这场仗,赢的人是你我,是我们两个人。”
柳如依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轻声说:“前方是你,后方是我。我们是夫妻。”
“是。”谢云峥收紧了手臂,“我谢云峥此生最幸运的事,不是封王拜相,而是娶了你。”
浓烈的情感在静谧的空气中发酵,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这个吻,不同于城楼上的仓促,带着久别重逢的缱绻与深入骨髓的思念,一点点描摹,一点点加深,将所有的离愁别绪,都融化在这无边的温情里。
夜深,谢承安早已在父母中间沉沉睡去,小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
柳如依枕着谢云峥的手臂,听他讲述着北境的苦寒,萨满的诡异,巴图的疯狂。她也说着京中的暗流,赵朔的成长,李老太爷的决断。
他们分享着彼此缺席的时光,灵魂的契合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北境初定,我向陛下请奏了屯垦之策。”谢云峥轻抚着她的长发,“等北境真正安定下来,我们带着承安去草原上看看。让他知道,他父亲打下的江山,是为了让他能无忧无虑地在任何一片土地上奔跑。”
“好。”柳如依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今天承安睡前,悄悄问我,什么时候能给他添个妹妹。”谢云峥的话语里,带着一丝笑意和试探。
柳如依的脸颊有些发烫,她没有回答,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
谢云峥察觉到她的羞赧,不再逗她,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他嗅着她发间的清香,感受着怀中的温软,心中被巨大的满足感填满。
北境的风雪已经停歇,但柳如依从莲阁的密报中知道,在遥远的南方海域,新的风暴正在酝酿。那面“骷髅旗”,那个所谓的“日不落”帝国,是比北戎更难以揣测的对手。
不过,那都是明天要操心的事了。
今夜,她只想安安稳稳地睡在这个男人的怀里。他的怀抱,就是她的天下,是她所有力量的来源。
归来的喧嚣与喜悦沉淀为日常的温存,摄政王府内的炉火驱散了京城的最后一丝冬寒。谢云峥并未急于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而是将头几日的时间,全然留给了妻子与儿子。这份失而复得的安宁,比任何战功都让他觉得珍贵。
这日午后,他处理完一道紧急军报,习惯性地走向书房,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转身走向后院,穿过抄手游廊,便看到柳如依正陪着谢承安在小演武场上。只是,那孩子并未在玩耍木马或陀螺,而是拿着一根比自己还高的木枪,正有板有眼地模仿着玄甲卫的操练章法,一记简单的直刺,竟也带出了几分凌厉的气势。
柳如依坐在一旁,手里拿着针线,却并未动上几针,只是含笑地看着儿子。
“母亲,你看,我这一招‘龙抬头’,使得可对?”谢承安收了枪,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满脸期待地望向柳如依。
柳如依放下针线,笑着摇头:“这个我可不懂,要问你父亲才行。”
谢承安这才发现站在不远处的谢云峥,眼睛一亮,立刻丢下木枪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腿。“父亲!”
谢云峥将他抱起,掂了掂,笑道:“又重了些。刚才那一枪,架势不错,只是力从背出,而非腰马合一,失了根基。”
“什么是腰马合一?”谢承安好奇地问。
“就是这样。”谢云峥抱着他,双腿微沉,腰部发力,做了一个虚晃的动作,一股沉稳的力量感油然而生。
谢承安似懂非懂地点头,小小的脸上满是专注。
谢云峥看着儿子对兵戈之事如此痴迷,心中五味杂陈。他放下谢承安,走到柳如依身边坐下。“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他一直如此?”
“嗯。”柳如依替他理了理衣襟,“每日都要去听评书,听的都是你北境大捷的故事。回来便缠着府里的护卫,学枪弄棒。我怕他伤着,只许他用木头的。”
谢云峥牵过她的手,低声道:“是我的不是,让他这么小就接触这些。”
“这不怪你。”柳如依的回答很平静,“他是你的儿子,生在摄政王府,这条路,或许由不得他选。我只希望,他能有自保之力。”
谢云峥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光是听书、练木枪,终究是纸上谈兵。明日,我带他去西山大营看看。”
柳如依的动作一顿,抬起头,一丝忧虑在她眼中闪过。“他才这么小……”
“正因为小,才要让他看清楚,战场不是评书里英雄无敌的故事。”谢云峥的决定不容置喙,“我要让他亲眼看看,什么是军纪,什么是操练,什么是真正的兵戈。让他明白,他手中那杆枪,将来要承担的是什么。”
次日,京郊西山大营,帅帐之内,气氛肃穆。
玄甲卫几位核心将领,周通、陈平等人皆在列。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悍将,此刻却都有些局促。因为在帅帐中央的巨大沙盘前,除了摄政王谢云峥,还站着一个才到他们腰间的孩子。
王爷竟把小世子带来了军机重地。
“今日,不谈军务。”谢云峥开门见山,“只做一场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