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峥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嚷,只是对着身后的苏长运偏了偏头。
“念。”
苏长运上前一步,展开一卷长长的卷轴,用不大却清晰无比的音量开始宣读。
“京畿卫戍副统领何进,在任三年,虚报兵员五百人,冒领军饷共计白银六万三千两。与户部郎中张成勾结,将三成军粮换成陈米霉米,倒卖新粮获利四万两。上月十五,于醉仙楼收受安阳伯府礼金五千两……”
苏长运每念一条,便有一名莲阁侍卫将一叠账本和证物呈上高台。
何进的脸从涨红变为煞白,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
“参将李茂,私开军械库,将一百副制式铠甲卖与江南私盐贩子……”
“校尉孙琦,设局豪赌,逼迫麾下士兵借贷,利滚利,已致三名士兵家破人亡……”
……
一份份罪状被当众宣读,下面的士兵们先是震惊,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哗然。那些被克扣的军饷,那些发霉的粮食,都是他们亲身经历的。
被点到名字的十几名将领,个个腿软筋麻,瘫倒在地。
何进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刀。
“谢云峥!你这是矫诏!你想拥兵自立!弟兄们,他要害我们,跟他拼了!”
然而,他周围的将领早已吓破了胆,无人响应。下方的士兵们则用一种混杂着愤怒和仇恨的视线盯着他们。
谢云峥看着何进的表演。
“拿下。”
他话音刚落,早已部署在四周的王府亲卫如猛虎下山,瞬间冲入将领群中。
何进的刀还没举起来,手腕就被一名亲卫扣住,反向一折,长刀落地。他整个人被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其余十几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悉数制服,押跪在高台前。
整个大营,鸦雀无声。
谢云峥走到高台前,对着下方的五万士兵。
“这些国家的蛀虫,军队的败类,今日,就在这里,以儆效尤。”
他一挥手。
“斩。”
十几颗人头滚落在地。
血腥气弥漫开来。
谢云峥再次开口。
“从今日起,京畿卫戍,我亲自掌管。军饷翻倍,按月足额发放。伙食标准,与王府亲卫等同。凡贪污克扣者,杀无赦!凡临阵退缩者,杀无赦!凡不听号令者,杀无赦!”
他顿了顿,环视全场。
“但,凡奋勇杀敌者,赏!凡恪尽职守者,赏!凡有功绩者,赏!从今日起,京畿卫戍的每一次晋升,只看军功,不看出身!”
短暂的寂静后,下方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
“王爷千岁!”
“王爷千岁!”
谢云峥抬手,止住呼喊。
他开始念出新的名字。
“赵武!”
一名站在后排,身形魁梧的百夫长愣了一下,出列。
“你曾于西境战场,一人一刀,斩首十三级,却因得罪上官,被调回京城,永不叙用。从今日起,你为左营参将,统兵五千,你可敢接?”
赵武单膝跪地,声震如雷。
“末将,敢!”
“陈平!”
又一名不起眼的校尉出列。
“你三次上书揭发同僚吃空饷,三次被驳回,险些被灭口。从今日起,你为督查使,掌全营军法,监督所有将领,直接向本王负责!”
陈平热泪盈眶,重重叩首。
“末将,万死不辞!”
一个个新的任命下达,被提拔的全是那些有能力却被打压的寒门军官。
一场清洗,一次换血。
京畿卫戍的天,变了。
傍晚,谢云峥回到王府。
柳如依已经备好了饭菜。
“成了?”
“都解决了。”谢云峥坐下,身上的肃杀之气还未完全散去,“京城,现在固若金汤。”
“光有铁腕还不够。”柳如依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军心,也得抓住。莲阁的说书人,该给他们编些新故事了。就讲京畿卫戍的将士们,如何保护京城百姓,如何成为大周脊梁的故事。”
谢云峥点头,正要说话。
福伯快步走了进来,神情严肃。
“王爷,西南八百里加急。”
他递上一份密封的军报。
“张赫将军的奏报到了。还有一封密信,指明要您亲启。”
谢云峥展开军报,密信上的字迹是边军总督张赫的亲笔。柳如依凑近,只见信上只写了八个字。
“鱼已上钩,静待风起。”
他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火苗舔舐着纸张,很快化为灰烬。
“张赫演得不错。”柳如依说。
“一封明奏哭穷,一封密信报安。”谢云峥起身,“西南的烟雾已经放出去了,足够迷惑京城里某些人的眼睛。朝堂和军中都已换上新血,是时候看看我们这段时间,究竟建了一座什么样的都城了。”
柳如依点头。
“走吧,去看看我们的盛世初显。”
两人换上常服,未带任何扈从,从王府侧门而出,汇入京城的人流。
街道是新铺的青石板,平整干净。过去随处可见的垃圾污秽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每隔一段距离就设置的公共垃圾桶。
一名穿着统一制服的清洁工正拿着扫帚清扫,动作一丝不苟。见到他们,那人并未认出身份,只是憨厚一笑。
“两位瞧着面生,是外地来的吧?如今咱们京城可是大变样了,干净!”
路过一家绸缎庄,掌柜的正在门口指挥伙计卸货,一车车崭新的江南丝绸泛着光泽。
掌柜的眼尖,一眼认出了柳如依,激动地跑上前来。
“王妃!护国商会的新规真是神了!统一调配货源,打通了南北商路,我这批货从下单到运抵京城,比过去快了足足半个月!成本还降了两成!”
柳如依问:“生意如何?”
“好!太好了!”掌柜的满面红光,“百姓手里有钱了,都敢消费了!我这铺子,这个月的流水快赶上过去半年了!”
街边的议论声也传入耳中。
“听说了吗?城西的育幼堂又招先生了,束脩给得可不低。”
“何止育幼堂,慈善堂每日施粥,那粥稠得能立住筷子!都是摄政王妃的功劳。”
一个角落的茶寮里,也有不同的声音。
“表面上是风光,谁知道能撑多久?”一个穿着旧长衫的老者呷了口茶,压低了声音,“那些被清算的世家,根基深着呢。摄政王手段是狠,可这天下,不是光靠杀人就能安稳的。”
旁边的茶客反驳:“我看未必。如今吏治清明,税负也轻了,我们老百姓能安生过日子,就是天大的好事。管他世家不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