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银环松开铁栏，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地。
“叛徒……他背叛了天山……”她喃喃自语，眼泪混着脸上的污垢流下来。
她疯了，但她对天山派的执念还在。
柳如依成功地将玄机子，从她幻想中的救星，变成了毁灭她信仰的叛徒。
“我能阻止他。”柳如依说，“但我需要解开‘蚀心蛊’的方法。真正的，属于天山派的方法，而不是他那种被污染的邪术。”
楚银环猛地抬头。
“你？”她怀疑地看着柳如依，“你为什么要帮天山？”
“我不是帮天山，我是要救那些被他下蛊的朝臣，救京城。”柳如依说，“玄机子是我们的敌人，也是你的。你想要清理门户，夺回天山的荣耀，就告诉我解药的配方。”
楚银环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她时而哭泣，时而发笑，嘴里不断重复着“叛徒”和“圣女”。
许久，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蚀心蛊’是禁术……李长老他……他篡改了古法……”她的神智在清醒与疯狂的边缘摇摆，“真正的‘同心蛊’，不是用来控制人心的……是用来救人的……”
柳如依没有催促，静静地听着。
“要解蛊，不能用强攻……会毁了宿主的心脉……”楚银环抱着头，痛苦地回忆着，“需要两味药引……一为‘龙血藤’，它能安抚子蛊……另一味……另一味是克制母蛊的……叫‘九瓣雪莲’……”
“龙血藤，九瓣雪莲。”柳如依记下这两个名字。
“龙血藤只长在南疆的瘴云谷，就是……就是玄机子那个老巢的悬崖下……”楚银环断断续续地说，“但九瓣雪莲……只有天山主峰的冰池里才有……百年才开一朵……李长老下山的时候，带走了最后一株……”
这个消息让柳如依的心沉了下去。
唯一的解药，在敌人手里。
“没有替代品吗？”
“有……”楚银环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古籍上记载过……如果找不到雪莲……可以用……用圣女的心头血做引……但……但那要耗费圣女一半的修为……还会折损阳寿……”
她说完，警惕地看着柳如依，双手死死护住自己的胸口。
柳如依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她没有再看楚银环一眼，转身离开。
走到地牢门口，她对谢云峥说：“我们有解药的方子了。”
谢云峥扶着她往外走。
“龙血藤在瘴云谷，我已经让长信派人去取。至于九瓣雪莲……”柳如依停下脚步，“玄机子一定把它带在身上，那是他控制所有人的最后底牌。”
“他会用这个，来跟我们谈条件。”谢云峥接话。
“所以，我们不能等他来谈。”柳如依抬头，看向王府药房的方向，“既然知道了他用的是什么，我们就能自己配出解药。就算没有九瓣雪莲，也要想办法找出能替代它的东西。”
她看向谢云峥。
“把王府所有珍藏的药材，还有宫里御药房能拿到的所有东西，全部送到药房。召集京城最好的大夫和药师，告诉他们，不计任何代价，三天之内，我要看到解药。”
王府药房内，原本浓郁的药香被一股焦灼的气息取代。
京城最好的太医，李家医馆的宿老，还有王府供奉的药师，几十人挤在这间被临时清空的院落里，气氛沉重。
所有的珍稀药材都堆放在长案上，从宫里调来的犀角、羚羊角，到库房里封存百年的老山参，应有尽有。
柳如依靠着一张黄花梨木椅，腿上的伤口重新包扎过，但那股麻痹的痛楚并未消散。
“王妃，第一份药剂，已经按您的方子配好了。”
太医院的院使张太医端着一个白玉碗，手都在发抖。
碗里是墨绿色的药汁，散发着古怪的腥气。
一名亲卫被带了进来，他伸出胳膊，另一名药师用银针刺破他的指尖，挤出一滴血在瓷盘上。
那滴血呈现出不正常的暗红色，里面有几不可见的黑色细丝在游动。
“他中的蛊毒最浅，只是外围接触了瘴气。”柳如依说明情况。
张太医点点头，用一根银勺，小心翼翼地舀了一滴墨绿药汁，滴入那滴血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药汁与血液接触的瞬间，那滴血非但没有恢复正常，反而剧烈地沸腾起来，黑色的细丝疯狂扭动，最后“滋”的一声，整滴血化为一滩黑水，散发出恶臭。
“失败了。”一个年轻的太医脱口而出。张太医的脸瞬间白了。
“药性太烈，龙血藤的安抚之力，完全被其他几味至阳之物冲散了。”柳如依的判断很平静，“这药下去，人比蛊先死。”
她看向那堆药材。
“换方子。减去附子，换上两钱雪胆。”
“不可！”一位李家的老医者立刻反对，“王妃，雪胆性寒，与龙血藤药性相冲，这是医理大忌！”
“现在还谈医理？”柳如依反问，“我们是在解毒，不是在治病。血是活物，不是死症。常规的法子行不通。”
“可这样乱来，只会耗费我们本就不多的时间！”老医者很固执。
柳如依没有与他争辩，只是对张太医说：“按我说的做。”张太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挥手让药师们重新配药。
第二个时辰过去。第二份药剂送了上来。
这一次，血液没有变黑，但那些黑色的细丝却更加活跃，几乎要从血滴里钻出来。
又失败了。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两个时辰，两次失败，珍贵的药材耗费了许多，却连一点门路都摸不到。
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的过去。
药房的灯火彻夜未熄。失败，调整，再失败。
每一次的尝试，都像是在往一个无底洞里扔石头。
天快亮时，又一份药方宣告无效。
那位一直持反对意见的李家老医者，因为连续熬了整夜，加上心力交瘁，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众人一阵手忙脚乱。
谢云峥从外面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走到柳如依身边，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你去休息。”
“我不能走。”柳如依推开他，“还差一点，就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