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的腿不想要了？”
“废了也比满朝文武变成傀儡强。”她挣开他的手，重新坐下，疲惫地揉着额角。
药方已经试了几十种，所有人都到了极限。
龙血藤能安抚子蛊，但找不到替代九瓣雪莲的东西，就无法压制母蛊。
所有强攻的法子，最后都会导致子蛊反噬宿主。这是一个死循环。
柳如依闭上眼睛，脑海里一遍遍回放楚银环的话，还有玄机子的计划。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
她猛地睁开眼，对巧织说：“去书房，把我从江南带回来的医毒典籍全部搬来，尤其是李家祖传的那几本手札！”
巧织不敢耽搁，立刻带人去了。
很快，一摞泛黄的古籍被搬到了药房。柳如依不顾腿伤，亲自上前翻找。
她翻得很快，一目十行。
终于，在一本名为南疆异物志的残破手札里，她找到了关键的一段描述。
“……天山雪莲，生于极寒，其性至纯，可克天下百毒。然若不可得，可以‘凤尾冰蕨’代之。冰蕨生于极阴之地，其根液可凝水成冰，性虽不及雪莲，却可诱使蛊虫沉眠……”凤尾冰蕨！柳如依的脑中闪过一道光。
她想起来了，这味药材，王府的库房里就有！
是她母亲当年的嫁妆之一，因为太过罕见且用途不明，一直被束之高阁。
“找到了！”柳如依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张太医，立刻调整药方！主药，龙血藤三钱，凤尾冰蕨的根液五滴。辅药……”
她飞快地报出一连串药名，这些药材不再是猛药，而是变成了温和滋养的类型。
“思路全变了。”张太医听完，满脸的不可思议，“王妃，您这是……不攻了？”
“不攻。”柳如依断然道，“玄机子想看我们以毒攻毒，两败俱伤。我们偏不。我们安抚它，喂饱它，让它沉睡过去。”
“沉睡？”
“对，只要蛊虫沉睡，就不会再受母蛊催动。虽然不能立刻根除，但至少能保住中蛊者的性命，为我们争取时间。”
这是一个全新的思路，彻底颠覆了之前所有的尝试。
所有人精神一振，立刻按照新的方子忙碌起来。这一次，药剂不再是墨绿色，而是呈现出一种剔透的淡金色，还带着一股清香。
当这滴淡金色的药液滴入那盘暗红色的血液时，奇特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疯狂扭动的黑色细丝，像是遇到了什么让它们舒服的东西，慢慢舒展开来，然后一点点地沉寂下去，最后完全静止，融入了血液之中。
那滴血，也从暗红色，变回了正常的鲜红。
“成……成功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整个药房瞬间爆发出压抑许久的欢呼。
柳如依扶着桌子，缓缓站起身。
连续一天一夜的高度紧张，让她此刻双腿发软，但她的脸上却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她成功了。在所有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她找到了那把破局的钥匙。
第一批解药被迅速熬制出来，装在数百个小瓷瓶里。
“苏长运。”谢云峥下令。
“属下在。”
“按照名单，把药秘密送到各位大人府上。告诉他们，这是王妃开的安神汤，每日一剂，不可间断。”
“是。”苏长运接过药瓶，立刻带人离去。
危机暂时被压制住了。谢云峥走到柳如依身边，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
“现在，轮到你了。”
他抱着她，穿过庭院，走向他们的卧房。
“玄机子不会善罢甘休的。”柳如依靠在他怀里，轻声说。
“他没有机会了。”
谢云峥的脚步没有停，“他最大的依仗，就是我们解不了蛊。现在，他的牌已经废了。”
柳如依没有再说话，她太累了。
解药虽然研制出来，但她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压制。
蛊毒还在那些朝臣的身体里，像一颗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而玄机子，那个躲在暗处的毒蛇，会就此罢手吗？
解药研制成功的消息被封锁在王府之内，京城表面上一片死寂。
苏长运将最后一批伪装成安神汤的药剂送出后，回到书房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王爷，名单上所有府邸都已送到。按照您的吩咐，只说是王妃体恤百官，特赐的消暑良方。”谢云峥站在舆图前，上面用朱笔圈出了十几个名字，全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位置。
“他们喝了？”
“都喝了。莲阁的人亲眼看着下人煎药，送入房中。”
柳如依坐在一旁，腿上的伤让她无法久站，但精神却异常清醒。
“凤尾冰蕨只能暂时压制蛊虫，让它沉睡。玄机子一旦发现他的棋子不再听话，会做出最疯狂的举动。”
“他会的。”谢云峥的手指从那些名字上一一划过，“所以，要在他们彻底醒来，又没有完全醒来的时候，收网。”
他转向苏长运，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传令禁卫军统领，封锁九门。从现在起，京城许进不许出。”
“命莲阁‘夜鸦’组，按名单抓人。以摄政王府议事为名，反抗者，格杀勿论。”
“调动城防营，清剿天山派在京城的所有已知据点，查抄产业，封存账目。”
苏长运躬身领命，没有问一个字，转身快步离去。
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柳如依开口：“你这是要同时在朝堂和江湖掀起一场风暴。”
“不是风暴。”谢云峥走到她身边，“是扫除垃圾。”
一场无声的抓捕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展开。礼部尚书府。
年过半百的刘尚书昨夜喝下那碗“安神汤”后，睡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好觉。
他从混沌的噩梦中醒来，头脑一片清明。
然后，无边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想起了自己这一个月来的所作所为，想起了如何在书房将朝廷的防务图交给一个黑衣人，想起了如何在一个同僚的茶里下药。
那些记忆清晰的让他发抖。
他不是被胁迫，他是心甘情愿的。
不，不是心甘情愿。
他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命令他。
当莲阁的“夜鸦”推门而入时，刘尚书正穿着一身崭新的朝服，准备悬梁自尽。
“刘大人，王爷有请。”为首的夜鸦面无表情。
刘尚书惨笑一声，放弃了挣扎。
“我愧对先帝，愧对大周……”他老泪纵横，“不必去王府了，我认罪，我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