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巴图拔出腰间的弯刀，刀尖直指哈丹的喉咙，“你在教我做事？我是草原的王！我的决定，就是天神的旨意！谁敢质疑，就是背叛！”
哈丹的脖颈渗出一丝血痕，但他没有退缩，只是定定地看着巴图。“大汗，草原的王，要守护草原的每一个儿子，而不是拿他们的血去试探敌人。”
“好，很好！”巴图怒极反笑，他收回刀，环视一周，帐内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看来阿古拉的狗，还记着旧主人的味道。来人！”
两名亲卫冲了进来。
“把哈丹拖出去，斩了！头颅挂在营门上！我倒要看看，还有谁的骨头，比我的刀更硬！”
哈丹没有挣扎，只是在被拖出去的最后一刻，高声喊道：“巴图！你会毁了北戎！你会成为草原的罪人！”
凄厉的惨叫很快从帐外传来，然后戛然而止。帅帐内死一般寂静，只有火盆里残余的炭火发出哔剥的轻响。巴图提着滴血的弯刀，走到帐中，坐回他的狼皮大椅上，用一块兽皮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刀锋。
“还有谁有怨气？”
无人应答。恐惧压倒了一切。
京城，摄政王府。
柳如依将一份莲阁的密报放在烛火上，看着它慢慢卷曲、化为灰烬。莲阁掌事垂手立在一旁，汇报着最新的进展。
“王妃，巴图斩杀了阿古拉的旧将哈丹，全营震慑。北戎内部的反对声音，暂时被压下去了。”
“杀一个哈丹，会站起来一百个哈丹。”柳如依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他越是残暴，就越证明他心虚。恐惧是最好的武器，但也是最容易反噬的武器。”
“王妃的意思是……”
“我们的‘故事’，可以开始讲了。”柳如依放下茶杯，唇边逸出一丝冷意，“派人去那些部落里散布消息，就说，巴图早就和大周的慕容桀有密约，他根本不在乎草原的存亡。他把黑山、白狼二部推出去，就是为了用他们的图腾之力，来试探大周的底牌，好为他自己铺平南下的路。”
莲阁掌事心头一凛。“可是王妃，慕容桀明明是我们的敌人……”
“真假重要吗？”柳如依反问，“重要的是，他们信不信。一个中原的‘毒士’，一个野心勃勃的北戎新汗，他们勾结在一起，出卖草原的子民。这个故事，那些刚刚失去了亲人、失去了信仰的部落，会很喜欢听。”
她顿了顿，继续下令：“把重点放在那些对巴图不满、又怀念阿古拉时代的部落。告诉他们，巴图为了个人的野心，正在拿他们祖祖辈辈的荣耀做交易。他背叛了草原，背叛了天狼的血脉。”
“属下明白。”
“还有。”柳如依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派我们最可靠的人，去见几个人。”
她报出了几个名字，都是阿古拉时代威名赫赫，如今却被巴图排挤打压的部落首领。
“告诉他们，摄政王敬佩真正的草原英雄。如果他们愿意拨乱反正，清除那个出卖草原的叛徒，大周不仅可以立刻停战，还会承认他们为新的草原之主，并给予他们足够的牛羊、布匹和盐铁，帮他们重建家园。”
莲阁掌事倒吸一口凉气。王妃这是要……彻底策反北戎！
“去办吧。记住，要让他们觉得，这是他们自己的决定。是为了草原的荣耀，为了给死去的弟兄复仇。”
“是！”
不过十日，流言便在北戎大营里疯长。一开始只是私下里的窃窃私语，很快就变成了半公开的议论。
“听说了吗？黑山部是被大汗当诱饵扔出去的！”
“何止是诱饵，是拿去给那个中原人做实验了！”
“哈丹大人说得对，巴图根本不是我们的王，他是草原的罪人！”
巴图连着砍了十几个人，却无法阻止流言的蔓延。他发现，将士们看他的眼神变了。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敬畏，而是夹杂了怀疑、憎恨与恐惧。
这一日，他正在帐中烦躁地踱步，亲卫忽然来报，说几个大部落的首领联袂求见。为首的，正是当年跟随阿古拉南征北战、战功赫赫的苍狼部首领，铁木真。
巴图压下怒火，让他们进来。
铁木真等几人走进大帐，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行跪拜礼，只是微微躬身。
“巴图大汗。”铁木真开口，声音洪亮，不带一丝感情。
“放肆！”巴图身边的亲卫喝道，“见到大汗为何不跪！”
铁木真没有理会亲卫，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直视着巴图。“我们来，是想问大汗一件事。黑山、白狼二部的数万勇士，他们的血，究竟是为何而流？”
巴图的脸瞬间阴沉下来。“铁木真，你也是在质疑我？”
“我只信奉草原的规矩。”另一个首领站了出来，“盟友的血，不能白流。背叛者的刀，应该指向敌人，而不是自己的兄弟！”
“你们……想造反？”巴图的手，按在了刀柄上。
“我们不是造反。”铁木真缓缓摇头，“我们是来清理门户。草原，不需要一个出卖同胞的王！”
话音未落，铁木真猛地发出一声长啸。
呜——
苍凉的号角声，从大营之外的四面八方同时响起。那是苍狼部、雄鹰部、雪豹部……所有忠于阿古拉的旧部，在同一时间，举起了反叛的旗帜。
巴图的亲卫们大惊失色，拔刀护在巴图身前。大帐之外，喊杀声、兵刃交击声、惨叫声混成一片。巴图的心腹部队，正与叛变的部落激烈地厮杀在一起。
“给我杀了他们！杀了这些叛徒！”巴图疯狂地咆哮。
然而，就在此时，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绝望。
“大汗！不好了！南边……南边尘土漫天，是大周的军队！谢云峥的主力……全线压上来了！”
巴图的咆哮戛然而止。他冲出帅帐，站上高高的瞭望台。
西边，是叛军黑压压的旗帜，他们正从侧翼猛攻他的中军大营。
南边，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那是大周玄甲重骑的钢铁洪流，正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奔涌而来。
北风吹过，卷起他身后那面巨大的天狼帅旗。巴图站在高台之上，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不是猎人。
他，才是那个被围困在陷阱中央，无路可逃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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