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年长的副将忍不住发问。
谢云峥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枚代表着自己亲卫骑兵的令旗，没有插在正面战场，而是重重地插在了狼牙谷后方一处不起眼的山涧出口。
“狩猎。”他只说了两个字。
狼牙谷战场。
巴图骑在神骏的白马上，欣赏着山包上那些仍在负隅顽抗的大周士兵。他的长枪上还滴着血，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意。这场胜利来得太容易了。那个所谓的摄政王谢云峥，也不过如此。
“单于！”一名手下前来禀报，“南蛮子的主力大军，好像……溃退了！”
巴图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么快就吓破了胆？传我命令！全军追击！我要亲手砍下谢云峥的头颅，当我的酒杯！”
他兴奋地一挥长枪，亲率最精锐的五千草原狼卫，放弃了对山包的围困，如潮水般向着谷外涌去，追杀那支“溃逃”的大周主力。
然而，当他们冲出狼牙谷，看到的却不是仓皇逃窜的背影。
而是谢云峥和他那支玄甲重骑，早已列阵以待。冰冷的铁甲在日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芒，那一双双头盔下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如同在看一群闯入陷阱的猎物。
巴图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杀！”谢云峥的长剑向前一指。
与此同时，西侧的鹰愁崖上，漫天箭雨倾泻而下，截断了巴图的退路。原本负责围困李虎的北戎后续部队，也被突然杀了个回马枪的大周步兵缠住。
一场狩猎，瞬间变成了反狩猎。
巴图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他面对的，不是一群待宰的绵羊，而是一头算计好了一切、露出獠牙的猛虎。
狼牙谷的血腥味还未散尽，巴图和他最精锐的草原狼卫便已成了瓮中之鳖。
谢云峥的玄甲重骑如同一道钢铁长城，死死堵住了谷口。两侧鹰愁崖上，箭矢如雨，精准地收割着失去速度优势的北戎骑兵。
“撤！向两边山林撤！”
巴图双目赤红，他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为他量身打造的陷阱。这个谢云峥，根本不是他想象中只懂正面冲撞的蛮牛，而是一头更狡猾、更有耐心的猎手。
他拼死杀开一条血路，带着残部狼狈地窜入密林，消失不见。
“大帅，追吗？”副将张奎提着带血的刀，喘着粗气问道。
谢云峥没有下令追击。他看着巴图消失的方向，只说了三个字：“穷寇莫追。”
清扫战场，救治伤员。狼牙谷一战，大周以极小的代价，重创了北戎的先锋锐气，李虎的残部也被成功救出。
帅帐内，众将的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大帅用兵如神！那巴图小儿还以为我们溃逃了，结果一头撞了上来！”
“痛快！打得这帮杂碎屁滚尿流！”
唯有谢云峥，对着沙盘，一言不发。这场胜利太顺了，顺利得有些不对劲。巴图的冲动，慕容家毒计的影子，这两者结合得太过突兀，让他总觉得有一丝违和。
就在这时，帐帘被猛地掀开，一名传令兵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他满身尘土，嘴唇干裂，带着哭腔喊道：“大帅！出事了！我们……我们的粮道出事了！”
帐内的欢腾戛然而止。
“胡说什么！”张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粮道重兵把守，能出什么事？”
“是……是流寇！”传令兵哆嗦着，“从昨夜开始，后方多地出现大股流寇，他们不抢金银，专烧我们的粮仓！榆林过来的第三批粮草……在盘龙坡被烧了个精光！押运的五百兄弟，全没了！”
“什么？”
“还有，通往幽州的几处官道渡口，也被流寇破坏，我们至少有三支运粮队被堵在路上！”
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像一盆盆冰水，浇灭了所有人的喜悦。
“一群流寇，哪来这么大的胆子和本事！”
“定是北戎的奸细！”
众将群情激奋，纷纷请命，要去剿灭这些可恶的“流寇”。
谢云峥走到传令兵面前，蹲下身，递给他一囊水。“别急，慢慢说。那些‘流寇’，有什么特征？”
传令兵猛灌了几口水，才缓过气来：“他们……他们行动太快了，而且心狠手辣。烧了粮仓就走，绝不恋战。我们的人追上去，他们就化整为零，钻进山里，根本找不到。而且……而且他们用的兵器五花八门，口音也杂，根本不像是北戎的正规军！”
谢云峥站起身，回到了沙盘前。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从狼牙谷，一路向南，点在了盘龙坡、黑风口、断云桥这几个出事的地方。
他终于明白了那丝违和感来自哪里。
狼牙谷的围点打援，巴图的悍勇冲锋，这一切都只是摆在明面上的诱饵。一场吸引他全部注意力的华丽表演。
真正的杀招，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后方。
调虎离山，釜底抽薪。
那位藏在呼延烈身后的“毒士”，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京城，摄政王府。
柳如依没有等来前线的捷报，却先等到了莲阁八百里加急的密信。
信上没有战况，只有一张地图，和几行触目惊心的小字。
“王妃，自昨夜子时至今日午时，北境沿线七座粮仓被烧，十三支运粮队遇袭，所有袭击者皆伪装成流寇，作案手法干净利落，显是出自精锐小队。”
莲阁掌事站在一旁，面色凝重。
“前线刚打了胜仗，后方就起了火。这是巧合吗？”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柳如依的手指点在地图上，“你来看，这七座粮仓，分布在三条不同的补给线上，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我们储备最多、防卫却相对薄弱的二线粮仓。而那十三支运粮队，走的全是官道。对方对我们的粮草动向，了如指掌。”
“莲阁内部有奸细？”掌事的心一沉。
“不。”柳如依摇头，“能知道这么详细的军粮调动，不是一个两个奸细能办到的。问题出在北戎的情报能力上，或者说，是那个‘毒士’的情报能力上。他几乎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安插了一张看不见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