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奇薇走到小区外的7分甜,给罗门哲打电话。
罗门哲的声音听上去与往常无二。
不过久,罗门哲赶到了7分甜。
等待罗门哲的时候,谭奇薇脱离了两位妈妈营造的悲戚环境,渐渐冷静下来。她必须面对一种可能性:要是跟罗门哲谈崩了,她打算怎么办?
眼见罗门哲推门踏入,寒风吹开他未拉上的棉服拉链,露出方育中学的连帽衫校服。
那一瞬,方育中学“知行并进,为己积福、为家增光、为国桢干、为天下肇和平”的育人思想,“俭朴、好学、自主、求实”的校训在脑海里翻滚。
百年校园里走出过无数大家,民国著名教育家、民国第一外交家、爱国将领、亚洲摄影之父、文学泰斗、著名学者、著名社会活动家、中外院士、高校校长……
爱国荣校,科教兴国,少年强则国强。如果少年随波逐流,甘为平庸?
那一瞬,谭奇薇的心,忽然向罗门哲倾斜。
罗门哲回身关门。
再转身回来,棉服已经将校服严丝合缝拢上。谭奇薇心中翻滚的澎湃之情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珍珍阿姨的哭泣,罗叔叔的央求,和那无限放大的“离婚”二字。
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谭奇薇朝罗门哲挥挥手:“替你点了杨枝甘露,没意见吧?”
罗门哲笑着摇摇头。
谭奇薇偷偷观察他,看他神情无二,忍不住怀疑珍珍阿姨口中的“大吵一架,老罗要跟我离婚”,她试探性地开口:“珍珍阿姨跑我家找我妈聊天去了。你妈妈好像哭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直勾勾盯着罗门哲看,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微表情变化。
“吵架了。写出来就是 ‘又双叒叕 ’吵架了。”罗门哲伸手在空中书写。
“难为你读得出来 ‘yòu,shuāng,ruò,zhuó ’。”
“我已经不是学渣。打赌可是我赢了。”
“罗大人威风。哎,你爸妈都磨合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吵?”
“生活出不尽的难题。风雨二十载,生活好不容易放过他们,家里又出了个孽子。”
谭奇薇被罗门哲逗笑。他俩坐在7分甜整面玻璃墙的长条桌前的高脚凳上,自在地喝着饮料聊着天。窗外,人们的走路身姿明显在对抗冬日寒风。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知不觉说到杨枝甘露见底。
谭奇薇分外珍惜眼前的和睦相处。要是跟罗门哲谈崩了,可就再也没有现在的谈笑风生了。罗门哲询问她“别再闹了”是什么意思?谭奇薇佯作吃惊:“怎么,我错发给你了吗?”
罗门哲也是机灵,马上反问:“是不是顾原骚扰你?”
谭奇薇差点最后一口杨枝甘露喷出:“你怎么会想到他?跟他不搭界。是金未未。她明明去昆明旅游去了,还要隔空策划给我过生日。我让她别闹了。”
谭奇薇其实挺留恋罗门哲的笑脸的。这也是她迟迟没有谈正题的原因。与其谈崩后不知所措,不如一开始就想清楚。
说到生日,罗门哲打了个指响:“我今年要送你一个绝妙的生日礼物。”
谭奇薇和罗门哲的生日相差4天。一个1月16日,一个1月20日。偏偏罗门哲是那个小四天的“弟弟”,让罗门哲好不懊恼。
读初二以前,两个人都是一起过生日的。初三学业加重,先帮女儿过生日的陈善英没有邀请罗门哲上门,罗门哲父母敏感,四天后也没有邀请谭奇薇。双方都出于担心耽误对方孩子学习。
从那一年开始,两个人便各过各的生日,不过,却开始彼此做主,偷偷送给对方生日礼物。在此之前的生日礼物,都是家长挑着买,以孩子的名义送的。
谭奇薇相继从罗门哲那里收到过一个跳芭蕾舞的八音盒和一本带锁的漂亮笔记本。不知今天他所谓的“绝妙的生日礼物”会是什么。
单冲着三天后“绝妙的生日礼物”,谭奇薇也不忍今日摊牌。
急匆匆来,兴冲冲归。
鸵鸟精神占上风,谭奇薇白出门两小时,啥正经事也没有推进,就花了34块钱,喝了杯杨枝甘露,聊了两小时的天。回家时路过读酥世家,罗门哲投桃报李,买了泡芙、肉松卷、拿破仑和桃酥,一股脑全塞给了谭奇薇。
谭奇薇想拒绝都无从拒绝。罗门哲说,他最好什么都不多、什么都不少地回家,以免引发新一轮争吵。他总结过了,万事万物皆可成为引发争吵的由头。找茬儿挑事,熟能生巧,家长惯常顺手拈来。
“你也不容易。”谭奇薇听得有一丝心酸。
“谁让我不听话。”
“你知道的啊。”谭奇薇嗔怪地看他一眼。
两个人在江南新村的鎏金门楼下分开,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谭奇薇回到家,分外意外。珍珍阿姨还在她家,而且,珍珍阿姨还在哭诉!
令谭奇薇深感魔幻的是,她开门前,分明听见家里有人说笑。耳朵里听到的和眼睛里看到的相互错乱,令她心生隐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