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最近你是怎么了?怎么总是不让我出去?”唐璣看着放衙的唐胄,憋了几天的他终于忍不住了,在书房堵住了父亲。
唐胄瞥了眼儿子,冷着脸道:“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唐璣无奈,只好耐着性子躬身道:“爹!”
唐胄这才脱下官帽,递给身边的随从,也不管儿子,径直走进了书房。
刚刚坐下,尾随而来的唐璣又忍不住了:“爹,我明日跟车铭他们约好了,去城外骑马!”
“不准去!”唐胄冷冰冰拒绝了儿子的请求。
“为什么?”
唐胄看了一眼儿子道:“你最近少跟车铭、苗世文这几个人走动,给我好好留在家里温书。”
“温书,温书,我这几天呆在书房看书看得头晕眼花了!”
“放肆!”唐胄一拍桌子骂道:“你小小年纪,不给我好好准备科举,天天在京城前呼后拥,你若是再这样,我就把你撵回老家,什么时候参加会试,什么时候才准你回来。”
一听这话,唐胄顿时蔫了,可他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道:“爹以前也不管我,任我出去交友的,这两日偏就这样!”
唐胄看着儿子,叹了口气道:“听说你前些阵子去了极乐寺?”
唐璣闻言,脸上顿时兴奋道:“没错,爹,你不知道,那天国子监会讲,里面有个极厉害的南直举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唐胄便道:“我不让你出门,就是不想让你跟那个南直隶来的举人接触。”
“啊?”
唐胄摇了摇头道:“前几日为父在阁中当值,司礼监的郑大珰乘着周围没人的时候,跟我说了些事。”
“什么事?”唐璣好奇道。
“他说,听说最近京师有人伪释经典,自绝于名教。”
唐璣有些懵,还是没有听懂,唐胄恨铁不成钢道:“这你也听不懂?你那脑袋留着就剩吃饭的用处了?”
唐璣这才后知后觉惊道:“他说的是陈凡?”
“哼!”
唐璣更懵了:“他郑德恩进宫前大字不识一斗,不过是念了两年内学堂,陈解元说得,他听得懂?”
“蠢!”
“……”
唐胄语重心长教导儿子道:“在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个位置上就没有蠢人,你因他的出身和太监的身份瞧不起他,那说明他不蠢,你才是真的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郑德恩专门避开人来寻我,你觉得他是为什么?”
唐璣挠了挠头:“为什么?”
唐胄憋得差点一口气替补上来,恨铁不成钢道:“当然是有事求我!”
唐璣总算不是太蠢,想了一会儿后,突然眼前一亮:“爹,你是说会试?郑德恩不想让陈解元高中进士?”
“唔!”唐胄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鼻中发出模糊的声音。
“可是,为什么?”唐璣激动道:“他一个太监,极乐寺那是我们读书人的事,他来插手干嘛?”
唐胄呵呵冷笑:“你知道了对你又有何益?总之,你听爹的,最近不要出门,车铭那些人来找,你也不准去,如果是跟陈凡在一起,那更不准出门。”
“爹,那些是我朋友,而且陈解元真得学富五车,你不是经常跟我说,要我多跟读书好的人来往吗?”
见唐胄并不说话,唐璣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讶道:“难道,难道你们要让陈解元落榜?”
“爹,你们不能这么做!”唐璣突然激动起来,“朝廷抡才大典,岂能私相授受,陈解元真的是大才,我听车铭兄跟我说,那日他去找陈解元,陈解元告诉他,那日他在极乐寺给众人讲的其中一段,名叫【心学】,是区别于程朱的一门新学。”
“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爹你评评理,陈解元说得是不是很有道理,现在很多读书人徒讲空言,朝堂上也是如此,陈解元这句话直指情弊,强调真知必然是包涵行动。”
“若是这样的人都不能中进士,那这科举不考也罢。”
唐胄闻言大怒,一拍桌案道:“来人,把公子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走出院子半步。”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便走进两人。
唐璣大急:“爹………………”
可是他话还没讲完就直接被两个下人带走了。
原本争吵中的书房瞬间安静了下来,唐胄缓缓闭上了眼睛,思考着郑德恩的来意。
反复细品,他还是觉得这应该是宫里那位的意思。
别的人不清楚,可他作为内阁次辅,当然知道对方跟刘妃的关系。
甚至他都不用出去打听,便知道刘妃那个蠢女人,一定是因为齐王或者晋王的事情恶了陈凡。
这个蠢女人一心扑在皇帝和两个儿子身上,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他的手指轻轻叩动桌面,似乎在权衡这件事的利弊。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走了过来道:“老爷,宫里来了两名女官,说是奉了皇后的懿旨,赐给咱们府上一些果子、点心。”
唐胄闻言,赶紧站起道:“快,速速出去相迎。”
来的人,是一名中年女官和一名长相颇为书卷气的年轻女官。
为首的中年女官见到唐胄笑着见礼道:“典记何氏见过阁老,皇后前些日子收到了阁老送的补品,心中很是感谢,皇后说阁老是股肱重臣,比她更需要进补,但阁老盛情,又不能拒绝,所以皇后亲自从内藏中取了些上好的山参,与一些糕点、新鲜玩意儿,让我给阁老送来。”
说罢,何彩娥挥了挥手,一旁的年轻女官连忙让人将东西全都摆了上来。
唐胄朝着皇宫的方向深深一礼道:“老臣谢过皇后体恤。”
何彩娥微微一笑,从年轻女子手中端来一个精致的杯子,随即递给唐胄道:“阁老,你看,这就是京中最近流行的奶茶,皇后说了,阁老年纪大了,要多喝些牛乳!”
唐胄听到这话,顿时疑惑的抬起头来,宫里送东西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早已习以为常,但他还从未见过专门拿出一样来单独交代的。
何典记看了看身边的年轻女官,随即对唐胄笑道:“阁老,这是南直隶举人陈凡进贡到宫里的方子制成的,就连陛下都说不错呢,您一定要尝一尝。”
又是陈凡……
唐胄突然心里的疑惑烟消云散了,可烦恼却又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