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吉雅,她回到了丞相府,府里专门有吉雅的房间,她住了下来,等脱脱回来。
吉雅在房里收拾东西时,门口光影晃动,她微微侧头,看到一抹细细的身影站在屋外,她轻轻一笑,叫道,小兰吧,进来吧。
一个女子迈着小碎步进来,正是周兰汀,两人相互问候几句后,周兰汀就问吉雅,脱脱去了哪里?
原来脱脱走得很急,没有告诉府里人。周兰汀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吉雅,她还在等吉雅回话呢。看着周兰汀楚楚动人样子,谁人见了都会怜爱,吉雅回道,脱脱去了江西。周兰汀一听江西,一下叫了起来,江西啊,我老家啊,他怎么不带我一起呢?
周兰汀随口这么一说,却让吉雅想到了一点,脱脱为何会江西行省巡视。七扇门专门有个小队,分布在各个行省,去打探关于白莲教的消息,前几日,总坛收到江西小组的奏报,说江西的白莲教死灰复燃,又在大力扩张了,巴图和吉雅等统领忙着查贪污的案子,也就没有在意。
吉雅轻轻抚摸着周兰汀柔软的肩膀,她想起数年前发生的一件大事,就和眼前的周兰汀有些关系呢。
六年前,即至元四年,那时还是伯颜掌权,伯颜倒行逆施,还曾奏请杀掉五大姓的汉人,这激起了许多地方汉人的民变。先是广东的暴动,规模较小,很快被朝廷大军弹压。继而是江西袁州的白莲教起义。白莲教领袖之一的彭莹玉在江西一带广收门徒,著名的弟子有周子旺和况天等人,周子旺就是周兰汀的父亲。
在袁州有彭莹玉发展的信徒和信众五千多人,民不聊生,对朝廷不满已久,彭莹玉遂在袁州发动起义,建立了个大周国,推举周子旺为首领,号为“周王”,彭莹玉为国师,况天兼任左平章和右平章。
此次起义规模不小,朝廷闻听,甚是惊恐,伯颜在上都狩猎,脱脱那时任虎符亲军都指挥使、同知枢密院事等职,掌握一定的兵权,他又是伯颜的侄儿,便代伯颜下令,将全江西的驻军都调去对付起义军。在数路大军的围攻下,起义失败,周子旺被俘遇害。彭莹玉和况天出逃,大周国覆灭。
周子旺弟弟周子聪带着侄女周兰汀外逃,那时的周兰汀还是个小女孩。周家有亲戚在大都做官,品级还不低,周子聪潜入大都,希望这亲戚收留周兰汀,可亲戚怕惹祸上身,不愿意,并将周子聪赶走。在街上,还是六扇门铁捕的赵贵方发现了周子聪,要去抓捕,追捕途中却和伯颜家的两个下人发生冲撞,其中一个下人还死了,赵贵方被判死刑,打入大牢,秋后问斩。赵贵方不甘就死,挖地洞逃出,被迫加入了七扇门。
周子聪虽逃过了六扇门的追捕,可很快被一帮以拐卖小儿为业的帮会给盯上,他们见周兰汀生得可爱,便杀害了朱子聪,抢下了周兰汀,恰好那时脱脱府中要买一个小姑娘,帮会将周兰汀卖了,周兰汀就进入了脱脱府中。
这其中的一些过程和细节,是吉雅后来综合她所知道的,慢慢推理出来的,整个事情应该就是如此。难道冥冥中自有天数,六年前那次江西袁州的白莲教起义,脱脱、彭莹玉、周子旺和周兰汀父女、赵贵方、吉雅,这些本不相干的人联系在了一起,而且每个人的命运都发生了巨大的翻转。
那次起义失败后,彭莹玉和况天由信徒们掩护,辗转逃匿到淮西,继续宣传他的白莲教,并发展了大批信徒。七扇门的锐士还打听到,彭莹玉建立了一个“普”字头的组织,其能力出众,效忠于彭莹玉的信徒,便以“普”字记名,传授武艺,精心培育,执行重要任务。由此,一起从江西袁州逃出的况天改名况普天,彭莹玉又在淮西新收了几个骨干弟子,改名为赵普胜、李普胜、项普略、欧普祥等。
七扇门将情报交给了脱脱,脱脱以中书省名义敕令淮西当地的各级官府,要注意彭莹玉在淮西的传教活动,防止其做大,若是再发生起义,这些官员们头上的官帽就保不住了。
淮西的官府捕快、巡检士兵和各地驻军,开始对彭莹玉的“普”字头进行严密的搜索和追缴,迫于压力,彭莹玉又回到了老家江西袁州,这才有了几天前七扇门锐士的报告,江西的白莲教又死灰复燃了。
脱脱率领一群官员去江西巡视,正是因彭莹玉故,可他们到江西时,地方官员禀报,彭莹玉又跑了,向东边而去。
此次脱脱来江西,本是想组织一次围剿活动,抓住彭莹玉,替朝廷拔去一颗钉子。彭莹玉乃白莲教南方教主,口才绝佳,有很强的煽动力,他在哪里,就能很快的吸引与召集一帮信众来。若是能将彭莹玉逮住,一是能消除朝廷的一个心腹大患,二是能宣示朝廷的军威,威慑其他还想借传教而作乱的人。
或许是脱脱南下就已经走露了风声,彭莹玉提前跑了,想组织兵马,将其擒拿的计划也破了产,脱脱想到,既然都来了江西,顺便巡视下江西各州府。
不知脱脱何时回来,吉雅只有在丞相府等着。闲着没事,吉雅去了西苑的练武场,想看看护卫们练功的情况,汪哈吉在一旁督导,见吉雅来了,连过来行礼。吉雅想起汪哈吉上次说过,因丞相府的护卫训练得当,身手不凡,好几拨被宫里抽调去做了侍卫,吉雅便问汪哈吉,宫里又调走了多少丞相府的护卫去?汪哈吉回应说,很是奇怪啊,最近都没有啊。吉雅想了想说,可能是宫里侍卫已经够了。汪哈吉摇头道,跟宫里几个侍卫统领喝酒,他们一直抱怨宫里人手不够呢。
听汪哈吉这么说,吉雅也觉蹊跷,宫里人手不够,为何反而忽然停止从丞相府调护卫进去,这意味着什么呢?
出了练武场,一个人忽然窜了过来,想吓唬吉雅,可吉雅好歹是七扇门的统领之一,手里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吉雅一个侧身躲过,右手飞快伸出,一下就捏住了那人的脖子。那人哟哟叫疼,声音娇脆,正是周兰汀。
随着周兰汀,吉雅去了周兰汀的房间,其构造和大笑与吉雅的类似,看来脱脱是真将周兰汀当作了家人。
靠窗的地方有个小书桌,上有文房四宝,有一叠叠写过的纸,吉雅拿起一张来看,上面写着一个个字,有的地方有涂抹,看来是周兰汀的练习写字时的修改。吉雅还想再看下边的,周兰汀却将那叠纸抢了过去,放在了身后,她红着小脸说:“太丑了,姐姐别看。”吉雅轻笑道:“我觉得还行啊,虽然尚缺乏力度,可字迹娟秀,再假以时日,有了笔力,那就更好看了。”听到有人肯定自己的字,周兰汀乃是大喜,望着吉雅,问道:“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吉雅点头笑道:“真的,姐姐骗你做什么?”
这些字当然都是脱脱教周兰汀写的,现在周兰汀已经能写约莫一千五百个字了,而平时常用到的字,也就这些,周兰汀已经能写简易的文章了。吉雅望着窗外,眼前却仿佛浮现脱脱手把手教周兰汀写字的情景,那是多么的惬意和温馨。
周兰汀坐在床边,拿起针线,做起女红来,可与寻常女子做的女红不一样,周兰汀织着一块很厚的棉布,吉雅不知这是用来做什么的,便问周兰汀,这是什么?周兰汀小脸又红了,笑而不答。吉雅连问了三遍,周兰汀才羞答答的说道:“公子常常彻夜批阅文书,脖子一直弯着,他经常说脖子疼。”
吉雅又仔细的看了看那块又厚又长的棉布,问道:“用这个能治脖子疼?”周兰汀说道:“我也不知道,小的时候,我爹有风湿病,经常脖子疼,我娘就织这个给爹围上。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公子什么时候回来呀?到时围上试试,就可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