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路上两骑向北而行,这是巴图和吉雅去大都给脱脱送情报,跟往常一样,出了七扇门后两人都换了装束,巴图是蒙古将军打扮,吉雅是仕女打扮。
策马前行时,巴图脸上一直挂着笑,七扇门派出的各个小组都有收获,这些官啊,不查不知道,一查全有问题,赵贵方想出七扇门,巴图也想出去,外放一个驻军将领或达鲁花赤,都比在七扇门里强。曾经巴图向脱脱暗示过,脱脱没有明确表示,现在自己又替脱脱办了这么多案子,脱脱总该有点表示吧。
和巴图一直挂着笑不同,吉雅是时不时的偷笑,巴图颇是诧异,他认识的吉雅,爽朗似男子,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笑就笑,怒就怒,哪有像这样偷笑的?
到了脱脱府,刚进门,就遇到管家汪询,他说脱脱在书房,巴图和吉雅道谢后,径直去了书房。
书房门口,几名官员捧着文书出来了,其中一个见过吉雅,连行礼问好,其余几个官员见状,知吉雅是脱脱的亲戚,连也行礼。
进去后,巴图将随身带的牛皮袋打开,里面是一个个小本子,每个小本子就是一个案子。巴图翻着小本子,简略的讲述着这些案子的基本情况。以前来送材料,巴图要么和以前的怯薛宿卫官一起喝酒,要么是在脱脱府里闲逛,基本都是吉雅负责向脱脱奏报。这次巴图上了心,吉雅也看出巴图想借此次的功绩谋个好职务,也就不和他抢风头了,吉雅轻轻的退了出去。
吉雅去了她替脱脱府设计的练武场,汪哈吉正在监督护卫们练功,见吉雅来了,亲切的迎了上来。吉雅指着练武的护卫们问情况如何,汪哈吉对着吉雅深深一拜,他说好在吉雅弄了这个练武场,效果很不错啊,这些护卫们的身手、反应、耐力等各方面都是大为提升,就是比宫里的怯薛宿卫精锐相比,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吉雅笑着问道,你又没在宫里任职过,怎么知道丞相府的护卫比宫里的侍卫都强?汪哈吉很是得意的回道,宫里的侍卫人手紧,调了本府不少护卫进去呢,他们表现很好,比原来宫里的侍卫都强,宫里五个卫都抢着要他们呢,帮他们转为了怯薛宿卫,以后就在宫里任职。
听到这里,吉雅也笑了起来,没想到啊,在丞相府设计和营建的这个练武场,倒成了宫廷侍卫的培训基地。
出了练武场,小道旁的花丛中,有一只小狸花猫在捉虫子玩,这小猫很是可爱,吉雅弯下腰,喵喵叫着,这小狸花猫却很是害怕,浑身都炸毛了,朝吉雅呼呼叫了几声,飞快的跑了。
吉雅要去追那小猫,却有一人迎面走来,正是周兰汀,那小猫跑到了周兰汀身后,身体掩在周兰汀左脚后面,小脑袋却歪出,向前警惕的望着吉雅。
周兰汀要对吉雅行礼,吉雅笑着说道:“不用了,小兰,没多久时间不见啊,你好像又长高了。”
吉雅记得上次在练武场外碰到,周兰汀要比她矮半个头,现在身高差不多了,只是周兰汀身材更为单薄,不像吉雅这种从小练武的,身体结实,丰美强健。
周兰汀指着地上,问道:“姐姐,你想逗它吗?”吉雅点点头。周兰汀将小猫拧了起来,然后抱在怀里,吉雅伸手去摸它,这时小猫没那么怕了,但很是生分,吉雅手搭在它身上,小猫一动不动。
“你轻轻的摸它身上,挠它的脖子,一会儿跟你亲了,就会和你玩了。”
周兰汀提醒起来,吉雅照着周兰汀说的,果然没多久,这猫儿习惯了吉雅手上的味道和力度,开始动了起来,时而用头去蹭吉雅的手,时而用粉红的舌头去舔。
“它开始喜欢姐姐了。”
周兰汀轻轻笑了起来,那小猫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骨碌转,在周兰汀怀里打起滚来,小爪子伸出,和吉雅去逗它的手指游戏起来,这玩耍时还翻滚的小猫特别可爱,它的小肚子时不时翻向外面,圆滚滚的,还有漂亮的花纹,吉雅要去摸它的小肚子,小猫就用小手挠,用嘴的来咬,小猫已经对吉雅没有敌意了,它伸出的小手,没有露出肉垫里的爪子,咬吉雅的手指时,也是轻轻的,可它嘴巴张得很大,摆出一副能咬破一切的架势,吉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猫还在翻滚,小肚子露在外面,吉雅格格笑道:“这小家伙,肚子圆滚滚的,看来挺能吃啊。”周兰汀说道:“就是,小馋猫啊,什么都吃,比有的大猫还吃得多。”
看着面前这只肚皮圆滚滚的小馋猫,吉雅不由想起了狼吞虎咽后赵贵方挺起的圆圆的肚儿,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正开心玩耍的猫儿忽耳朵竖起,神情大变,它不翻滚了,而是在周兰汀手上站了起来,周兰汀将它放在地上,刚触地,猫儿就像道边的一处墙角冲了过去,速度奇快,如一道灰色的闪电。墙角那里有个小洞,一直灰中带黄的老鼠刚从洞口出来,这猫儿已经窜了过去,一下就咬住了老鼠的颈部。
猫儿叼着老鼠到了小道中,它放下老鼠,朝周兰汀喵喵叫了几声,那老鼠趁机想跑,猫儿一爪子将其按住,然后叼着老鼠跑向了一处灌木丛。
那只老鼠比这猫儿小不了多少,却连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吉雅赞叹道:“想不到这小猫能捉老鼠。”周兰汀也顺势夸奖起来:“是啊,别看它小,可厉害了,汪管家都说它以后能成猫王。”
虽然贪吃,可这么小就能捉老鼠,有真本事,吉雅不由得又想起了赵贵方,还偷偷的一笑。
两人顺着小道,闲聊着,慢慢走向后花园,途中遇到一些府内的丫鬟和下人,都向吉雅和周兰汀行礼,这些人也唤周兰汀为“小姐”,若在以前,吉雅马上能从这个称呼的转换中发现周兰汀地位的变化,可这次吉雅没注意到,不知为何,她脑子里总是那个“讨厌”的家伙晃来晃去,让其分神。
“姐姐,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周兰汀这么忽然发问,吉雅一下愣了,过了会儿才问周兰汀为何这么说。周兰汀解释说,“我看好多姐姐们有了心上人,就像你这样。”
周兰汀嘴里的“姐姐”们就是脱脱府里的丫鬟们,她们大多数都比周兰汀大一些,基本都是可以嫁人的年龄了,府中护卫和家丁众多,这些青年男女之间天天相见,相互有好感而生情愫,也很正常。
“像我这样是哪样?”
吉雅问了起来,周兰汀举起例来,比如有时会偷偷发笑,有时会心不在焉,有时会无缘无故的脸红等等。
“姐姐的心上人是不是那个赵哥哥?”
周兰汀又是忽然发问,令吉雅有些猝不及防,她显得有些慌张起来,勉力稳定心神后,吉雅故作轻蔑之状:“那家伙怪怪的,谁会喜欢他。”
“我听其他姐姐也这么说。”
周兰汀说着话,还好似打探般的望着吉雅,吉雅此时彻底无语了,她真搞不懂周兰汀是如何看出她芳心荡漾的,更搞不懂周兰汀何以断定是赵贵方,周兰汀和赵贵方只见过一次,就是在那个林子里。
太糗了,竟然被一个小女娃子弄得如此尴尬!吉雅声称脱脱找她还有要事,不能陪周兰汀闲逛了。说完,吉雅就转身快步走了。望着吉雅远去的背影,周兰汀脸上浮现小女子得意状,嘿嘿,姐姐被我说中了。
吉雅前往书房,正好碰到巴图从里面出来,巴图是一脸兴奋,应是脱脱夸奖他办事有力,或者给予了某种嘉奖。几个中级文官要进书房去,吉雅想既然巴图奏报完了,还有这么多官员要找脱脱,她就不必进去了,便同巴图一起出府。
出了脱脱府,巴图说要找几个好友喝酒,叫吉雅先回七扇门。吉雅见巴图从书房里出来,就是喜滋滋的,难道有什么大喜事?巴图却不回答,神秘的笑笑,双腿用力一夹,在马颈上拍了拍,这匹骏马跟巴图已经有数年之久,人马之间有了默契,骏马长啸一声,向东边奔驰而去。
吉雅骑着马向相反的西面而去,没走多久,忽然听到一阵敲锣和大喊回避的声音。正在大道上走着的人连靠到道边,跪拜于地,吉雅也下了马,她是蒙古贵族出身,在道上见到多大的官都可免跪。
一个规模颇大的车队缓缓而来,前面是一队开路的卫队,卫兵们的装束,吉雅再熟悉不过了,丞相卫队制袍,脱脱现身在书房,同官员们商议政务,能用此仪轨者就只有中书省左丞相的别儿怯不花了。
一辆华美的马车开过,车窗的帷幔和车顶上有特殊标志,燕只斤氏,别儿怯不花正是出自这个姓氏。
别儿怯不花后面有两骑,韩嘉纳和秃满迭儿,他们穿着官服,骑着高头大马,斜着眼睥睨道边跪着的百姓,好似看的不是人,而是一群蚂蚁。
每每看到这两人,吉雅就感觉心情不好,朗朗晴天也似会马上变得隐晦。队伍经过了,吉雅又跨上了马,她回头望了望车队经过时扬起的尘灰,她心头升起一股不祥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