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家被冰冷的银块堵住了嘴,呜咽声卡在喉咙里,只能拼命点头,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
赵虎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对着身后同样一身黑衣的亡命徒挥了挥手。
“走。”
黑影们松开了手,管家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着,将那块要了他半条命的银子吐了出来。
他看着赵虎一行人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连滚带爬地冲回院子,凄厉的哭喊声和打包行李的混乱声很快就传了出来。
赵虎走在清晨的街道上,晨光驱散了黑暗,却驱不散他身上的血腥和寒意。
他摸了摸怀里那把冰冷的鬼头刀。
牧羊犬的鞭子,负责抽打羊群,让它们听话。
屠夫的刀,则负责处理掉那些不听话,还想咬人的。
他现在,就是那把刀。
.......
看着秦少琅那略显单薄的背影消失在晨光中,刘三和王富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反应里看到了四个字——如履薄冰。
“刘……刘堂主,我们现在?”王富贵擦了擦额头的汗,试探着问道。
刘三深吸一口气,秦先生的雷霆手段和宏大蓝图,已经将他骨子里的那点小聪明和江湖习气彻底洗刷干净。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执行!不折不扣地执行!
“王掌柜,账目的事,拜托你了!钱粮调度,全靠你支撑!”刘三对着王富贵一抱拳,态度前所未有的郑重。
“分内之事,分内之事。”王富贵连忙回礼。
刘三不再多言,他转身面对那些原黑虎堂的帮众,此刻他们已经全部换了称呼,自称“忠义堂”的兄弟。
“都听着!”刘三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新生的威严,“先生的命令都听到了!一队,跟我去城东,二队去城西,三队去城北!选人流最密集的地方,立刻搭建粥棚!伙房的人,马上开始生火煮粥,两个时辰内,我要让全镇的穷人,都喝上第一口热粥!”
“是!”数百人齐声应诺,声势震天。
“其他人,分成十队,给我巡街!先生有令,蓝田镇从今天起,要有新规矩!偷盗抢掠,严惩不贷!谁敢砸我们忠义堂的场子,就是砸先生的场子!都给我把招子放亮了!”
刘三意气风发,亲自带着一队人马,拉着几车粮食,直奔蓝田镇最繁华的中心十字街口。这里是镇民往来的必经之地,在这里设粥棚,最能彰显先生的仁德和忠义堂的实力。
晌午时分,蓝田镇城东的粥棚前,已经排起了三条望不到头的长龙。
空气中,浓郁的米粥香气和无数人身上散发出的酸臭汗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代表着“生机”的味道。
衣衫褴褛的流民们,一个个面黄肌瘦,伸长了脖子,死死盯着那几口不断冒着热气的大锅。他们的眼里,有渴望,有麻木,更多的,是一种不敢相信的警惕。
在他们过往的经历里,免费的午餐,往往意味着更可怕的陷阱。
“都排好队!不许挤!人人有份!”
一个曾经的黑虎堂打手,名叫张三,正笨拙地给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舀粥。他的手在抖,滚烫的米粥溅出来一些,烫得那老人一哆嗦,却不敢作声。
张三心里烦躁。他习惯了用刀背拍人,用脚踹人,何曾伺候过这些穷鬼。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一阵骚动,几个穿着还算体面,但流里流气的汉子推开人群,径直往粥锅走来。
为首的是个满脸麻子的壮汉,镇上有名的地痞,人称“麻脸李”。
“滚开滚开!都他娘的别挡道!”麻脸李一脚踹开一个挡路的小孩,骂骂咧咧地走到锅前,拿眼斜着张三,“给爷来一桶,渴了。”
他身后的小弟们哄堂大笑,完全没把这些曾经的“同僚”放在眼里。
张三的动作停住了,他把勺子往锅里一放,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排队。”
麻脸李掏了掏耳朵,凑近了些,一脸的戏谑:“你说啥?我没听清。你一个黑虎堂的狗,现在改行当善人了?忘了去年是谁给你赏的饭吃了?”
张-三的脸瞬间涨红,那是被戳到痛处的羞辱。周围维持秩序的几个忠义堂兄弟,也都面露尴尬,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松。
他们是镇上的恶棍,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现在摇身一变成了秩序的维护者,在真正的地头蛇面前,底气天然就弱了三分。
“先生的规矩,所有人,都得排队。”张三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
“先生?哪个狗屁先生?”麻脸李呸了一口唾沫在地上,“老子在蓝田镇混的时候,他还在穿开裆裤!今天这队,老子还就插了!你能怎……”
他的话没能说完。
张三动了。
他一把抓住麻-脸李指着他鼻子的那只手,反向一拧。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
麻脸李那嚣张的表情凝固了,随即被剧痛扭曲成一团,他想惨叫,但张三的另一只手已经闪电般扼住了他的喉咙,把所有的声音都堵了回去。
跟在麻脸李身后的几个小弟全都吓傻了。
张三没有停。他拖着半死狗一样的麻脸李,走到旁边一张用来放碗筷的木桌前,将他那只被拧断的手腕,狠狠地按在桌面上。
他抽出腰间的朴刀。
所有排队的流民,都吓得屏住了呼吸。整个粥棚前,死一般的寂静。
张三的脑子里,回荡着刘三在出发前,用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口吻对他们说的话:“先生有令,犯规者,第一次,断其一指!”
他看着麻脸李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剧烈抽搐的手指。
他曾经用这把刀砍过人,也用这把刀吓唬过人。但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沉重。
这不是帮派斗殴的泄愤,这是……执行律法。
他深吸一口气,刀光一闪。
“啊——!”
一截血淋淋的小指,掉落在满是尘土的地上。
麻脸李抱着自己血流如注的手掌,在地上疯狂打滚。他的那几个小弟,面无人色,双腿抖得像是筛糠,其中一个甚至被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张三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他举起那把还在滴血的刀,环视全场,对着那群已经吓傻的流民,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
“这就是新规矩!”
“谁敢不排队,谁敢闹事,这就是下场!”
“忠义堂施粥,是先生的仁慈!但谁敢挑战先生的规矩,忠义堂的刀,也不是吃素的!”
“都他娘的给老子排好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