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郁风先前所准备的东西都是为了制作这具木偶人,木偶人的整个身躯关节衔接部位由精铁所制,其余部位则皆由木制。核心之处则是在位于心脏部位的机括,由机括控制整个木偶的身体活动,其构造精巧之极。
郁风向陈迷讲解了这具木偶的构造设计,陈迷不禁为其聪明才智大为赞叹:
“郁兄,可真乃奇人。”陈迷看着面前的木偶人道。
闻言,郁风心中泛起一股暖流。宫门中的弟子都以习武为上,可唯独他却不重武学,只一门心思钻研机巧之术,如此一来便成了大家眼中的不学无术、宫门耻辱。除过师父、师姐外,碧霄宫里几乎没人给过他好言语,郁风能感觉到陈迷对他的赞赏是出于真心的。
其中滋味只有自己咽下,在心中慢慢沉淀、发酵,最终酿成苦涩。今日听到少有的认同自己的言语,心中积压已久的苦涩中竟生出一丝甘甜。被人认同的感觉真的很美好啊!
郁风道:“陈兄,你可知这上官瑾不仅是一位武学高手,还是一位极擅机关巧术,且相当痴迷之人。只是研究机巧之术的人,都会遇到一个难题。”
陈迷问道:“是何难题?”
郁风道:“如何给非血肉之躯的木偶注入些灵气,使其“活”过来。”
陈迷愕然道:“让木偶活过来,真是闻所未闻。”
郁风道:“寻常的机关武器只是机巧之术的基础,而最高阶层的机巧之术则是赋予僵死之物以灵性,使其不再局限于机括控制,能拥有更高的灵活度。”
“如此说来,郁兄已经找到解决之道了?”
“经过多年的苦心钻研、查阅古籍,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找到了法子。”
“不知是何方法?”
“贮藏真气,以真气运行控制机括。便是给了僵死之物以灵性。”
“真气源自武者身心,竟可以贮存!”陈迷感到不可思议。
“不错,只是此法诡谲,尚不成熟。我想用此方法向上官瑾换取一样东西。”
“何物?”
“玉莲花。”
除师姐外,郁风平时极少与人吐露心迹,今日还是第一次,而且他与陈迷相识仅数天而已。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这是为何,或许这就是常说的酒逢知己吧!
陈迷心中亦然,初入江湖,从相识之初至今,郁风似乎都没仔细问过自己的来历,只是一辆牛车、两坛清酒、几句笑谈,便成一段情谊!想来还是颇为潇洒恣意的。
郁风也是在碧霄宫中听师父说起过“玉莲花”,此物不仅是疗伤的灵药,更是可以助武学者突破武学修习上的瓶颈。据说上官瑾能有如今的实力,多半是借助了玉莲花之力。
相传,上官府所秘藏的玉莲花,是城主上官瑾青年时自西域偶然所得。因消息封禁,故而江湖上的人知之甚少,府中深藏着这样的奇物,如果消息广泛流传于外,不知要遭受多少人的觊觎,好在城主府戒备森严,上官瑾实力高强且又是一城之主,估计也没有人敢过分打玉莲花的主意。
转眼间便到了上官瑾寿宴当日,暮色将至,上官府张灯结彩,不胜喜乐。
陈迷、郁风二人也各自收拾了一番,提了佩剑,赶往上官府赴宴。
上官府朱红门前,矗立着两只高大威武的大石狮子,此时两只石狮子脖子上也挂着红绸,威严中增添了几分喜庆。
朱红门口,有上官府的仆从在迎接来宾,每每有宾客来访,仆从都用那双锋利尖锐的眼睛上下搜刮着,若是衣着华美、带着丰厚的贺礼而来,那双锋利而尖锐的眼睛立时便松软圆滑了下来,喜笑颜开、躬身相迎。
而眼观陈迷、郁风二人,就是两手空空,只有一身素衣和各自腰间的佩剑。为避免不必要的误会,郁风将制作的木偶人放在了府外一处僻静地方,并未带在身边。
走到府门口,那仆从见二人两手空空,先是面露惊疑,而后勉强挤出一丝虚假的丑笑,明知故问道:
“二位少侠也是前来为我家老爷祝寿的?”
此话听着根本不像是询问,反倒像是一种质问。
“正是。”郁风道。
“既如此,那便请进吧!”仆从冷叹了声,道。
进入府中走了不远,陈迷便听到那仆从在身后小声讥讽:若非老爷心善,这等空手来蹭吃蹭喝的闲人,怎会让他们进门。
无奈,没有金银抵御,就只能被这锋利的目光和言语所伤了。
宴会堂上,高朋满座,鼓瑟吹笙,筵席分列两侧,中间主位桌案所坐者便是城主上官瑾,其身着暗红色纹绣长袍,腰系玉带,面如冠玉,发束冠,须发虽半白却丝毫不显老态之状。
两侧筵席所坐的赴宴者,有上官府的挚友亲朋、有当地的名流富商、亦有不少门客和江湖中的习武之人。其中有一人陈迷是面熟的,便是先前在市集所见过的锦御坊掌柜年亭渊,其余的就都是些生面孔了。
陈迷、郁风被安排在了最末尾的一席,看着似乎与这场合格格不入。
觥筹交错、谈笑饮宴间,不时便有人举酒奉敬上官瑾,说些祝福之语,上官瑾都是礼貌致谢,真诚回敬。
陈迷是第一次参加这等宴会,多少还有些不自然,反观郁风,倒是大方随性之极,自斟自饮,不亦乐乎!
上官瑾朗声道:“感谢诸位的大驾光临,在下不胜荣幸,小女擅歌舞,愿为诸位献上一曲,以助酒兴!”
座中的宾客纷纷面露喜色,眼中流溢着难以掩饰的期待。上官瑾之女上官蝶舞,可是栎阳城闻名遐迩的人物,才貌双绝,不知有多少人期盼着能一睹芳容呢。
半晌,随着丝竹管弦鼓乐声的响起,会堂一侧帘幕后缓缓走出一行十三人的妙龄少女,中间一人身着粉色衣裙,其余皆身着天青色纱衣,赤足行来。中间那位粉衣少女便是上官蝶舞。
陈迷、郁风前几日在锦御坊门前便已见识过她的芳容了,今日她的妆容样貌,相较于数日之前美艳更胜。
一群少女如春晓之花绽放于厅堂,引得在座宾客目不暇接,更有甚者,看的失神,将美酒斟到溢出酒杯以外还不自知。宾客的目光大都不自觉地聚焦在了上官蝶舞的娇躯之上。
弦乐响起,翩翩起舞,袅娜生姿,与此同时一股销魂的脂粉香伴随着撩人的舞姿弥散开来。在此香味的刺激下,众宾客的兴致似乎更加高涨。而陈迷闻到这股香味却眉头微皱,觉得这味道有些怪异,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一旁的郁风见陈迷神情异样,问道:“陈兄,你怎么了。”
陈迷道:“没事,只是觉得这厅堂里弥散的香味儿有些奇怪。”
“是吗?”郁风鼻子嗅了嗅。
“只是感觉而已,或许是我多疑了吧。”
一曲终了,上官蝶舞和一众少女有序退场。在场宾客却是意犹未尽,筵席中一位虎背熊腰的粗犷男子大笑道:
“上官城主之女的倾城之容果真名不虚传,若是能收之为禁脔,那可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哈哈哈......”
在座的人听着无不面露厌恶之色,手中也为这口无遮拦的无礼男子捏了一把汗。大庭广众之下竟敢调戏城主之女,真是胆大妄为。
此时主席位上的上官瑾,笑容收敛,扫视了一眼无礼的粗犷男子,却并未言语,言下之意却是不言而喻,希望男子自尊自重。
这男子膀阔腰圆,高额宽面,髭须繁茂如乱草,连口鼻都要为之退让。这副样貌一看就不是中原人,而是赤狄人。
现如今,南楚、古蜀、赤狄三国暂无兵戈,故而三国之间互通往来也算是频繁,只不过表面上的风平浪静终是难掩内里的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