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水、青山、炊烟袅袅生起;
小桥、流水、零星点点人家。
初月带着陈迷出了十里镇,径直往东行了一二里路,便来到了一处村落。房屋像秋天的落叶,自由的散落在山脚、溪畔。
“陈哥哥,前面就是我家了。”初月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茅屋,道。
只见绿树掩映之处,草屋半隐半现,不时有飞鸟在屋檐上停落嬉戏。
二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到了门口,穿过小院,进入茅屋。
刚步入屋内,房间里就传来一阵声音:
“初月,是你回来了吗?咳咳~”
声音虚弱无力,还伴着几声咳嗽!一股病弱的气息在屋子里游荡。
“娘亲,是我。”初月推门而入。
房间内,一名大约而立之岁的妇人坐卧在床榻上,眉眼与初月相像,只不过这娟秀面容此刻被疲病打破,变得不再引人注目了。
注意到屋内的陈迷,初月娘亲询问道:“这位公子是?”
“在下陈迷。”陈迷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
“娘亲,陈哥哥是我在十里镇市集上认识的,他是个好心人,说有法子帮娘亲医病。”初月缓声道。
闻言,初月娘亲面露讶然之色,目光不经意地打量了下陈迷手中的长剑,而后道:“萍水相逢,我们这贫苦人家怎敢劳烦公子。”
陈迷道:“大嫂客气了,相逢有缘,况且我能否帮到你,还不好说,所以不必心存顾虑。”
初月娘亲道:“既如此,那便有劳公子了。”
言罢,陈迷将手中长剑和肩上包袱放在一旁,上前探知了初月母亲的脉搏,查看了病情,其脉搏虚弱无力,体内气血阴寒,积压已久,必是久郁成疾。
陈迷道:“想必大嫂患病已是半年有余了吧!”
“正是,公子说的不错。”初月娘亲言语中带着些许赞叹,道。
“原本只是感染了风寒并无大碍,但没有及时医治,平日里又操劳过度,心绪低郁,导致病情加重恶化,由小病化为了顽疾,再也无力支撑了,可是如此?”陈迷细说道。
“公子可真神了,医术好生了得,都被你说中了。”初月娘亲不由得起了起病弱的身子,震撼道。
“陈哥哥,这么说,你一定能治好我娘亲了?”一旁的初月忙问道。
陈迷笑着点了下头,抬手轻拍了拍初月的小脑袋。而后起身走到一旁,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包袱,从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来到初月娘亲身旁,打开小瓷瓶倒出两粒红褐色的丹药递给了她,道:
“服下这药丸,再修养些时日,体内淤积的阴寒之气便可祛除了。”
初月娘亲接过药丸,道了声谢,便服下了,一旁的初月赶忙贴心地递过一碗水。
“之后我再为你开一副药方,用于调养,按照药方每日服用,半月之后就可痊愈了。只是,身体上的病药石可医,而你心中的郁结却只能靠你自己治愈了。”陈迷道。
“唉,我明白,多谢公子了。”初月娘亲叹息着,道,“公子有所不知,一年前,朝廷征集民夫修筑工事,各地官府便开始搜寻青壮男子,初月她爹便是被官府带走,自此杳无音讯,踪迹全无。留我和初月二人艰难度日,后来我曾听闻,但凡被官府征集而去的民夫少有能活着回来的。自此心弦绷断,沉郁不起,这才致使身体每况愈下了。”
“原来如此!”陈迷恍然道。
心中未免哀民生之多艰,可却又无可奈何。自己虽是习武之人,却也只是这万千民众之一,在王权倾覆之下,渺小不堪。不过,既是习武之人,无论何时陈迷也不会忘了师父的教诲:谨守本心,坚守道义。于为人,于武学,这都是至关重要的一条准则,虽死不负。
事毕,初月和陈迷一同退出房间,留初月娘亲在房内休息。
出了房门,初月道:“陈哥哥,你饿了吧?我蒸包子给你吃。”
陈迷笑笑,道:“好啊!”
时光如纱,轻柔飘然,踩着无声的步伐便来到了午后。
初月已蒸好了包子,此刻屋外赤霞漫天,青山作陪,群鸟相伴,景色十分宜人。故而,初月提议,一起在屋外一边吃包子,一边欣赏风景。陈迷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
二人坐在门前的青石台阶上,一左一右,中间放着一盘包子。
陈迷拿起一个,满满地咬上一口,伴随着咀嚼,一股享受、沉醉之色也自面庞慢慢漾开。
“家里没有肉,只能做些素包子了。”初月有些不好意思道。
“好吃。”陈迷嘴中嚼着包子,声音有些含糊,“第一次觉得素的比肉好吃。”
“真的?”初月质疑。
“真的。”陈迷肯定。
闻言,初月会心地笑了,笑容在夕阳的映照下,纯粹无暇、生动如画。
初月拿着包子,咬了一口,道:“对了,陈哥哥,你要给娘亲开的治病药方,到时候直接给我就好了,不要给我娘亲。”
陈迷疑惑:“这是为何?”
初月顿了一会儿,道:“家里已经没钱买药了,娘亲定不忍心见我去求人,也不愿让我受苦去赚钱,肯定不会把药方给我的。”
“原来如此。”陈迷恍然,又指着院子侧边的一处空地,道,“那地上的字是你写的吗?”
刚来时未曾留意,现在方才注意到,院内侧边的空地上整齐的写着一些大字。字迹隽秀,笔画深刻地嵌入泥土里,似是自然生出。
“嗯。”初月点头,“都是娘亲教我的,家里没有纸笔,只能在地上习字。娘亲说只有读书识字,才能走的更远,看的更广,做成更多心想之事。”
“现在机会来了。”陈迷道,“可以用你的所学救你娘亲了。”
“真的吗?”初月讶然。
“明日随我一起去十里镇,你就明白了。”陈迷微笑道。
翌日,天朗气清,十里镇市集,人流如织。
街头一角,一面新颖的招幌引人注目,上书:随缘问诊,四个大字。字迹隽秀,正是初月的笔迹。
招幌一侧,陈迷、初月二人端坐在一张长桌之后,桌上放着笔墨。不时便有行人投来打量的目光,看的初月有些不自在,道:“陈哥哥,这样真的行吗?”
陈迷道:“别担心,若有人来,我负责问诊,你负责按照我所说的,书写药方。”
“哦!”初月点头。
话音刚落,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大叔走上前来,好奇道:“大夫,敢问这何为有缘问诊啊?”
“未诊出病因,分文不取;诊出病因,诊费由患者随意给予,有无都无妨。”陈迷解释道。
闻言,大叔怀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道:“我这手臂伤病多年,时常疼痛难忍,你能给诊断吗?”
“当然。”陈迷道。
经过一番探查,陈迷心中已明了:“大叔,你这手臂应是曾经受过骨伤,虽经过休养,但未能痊愈,其内经脉不通,血流阻滞,故而,时常疼痛难当,犹属阴雨天最盛。”
“说的不错,正是如此啊。”大叔面露钦佩之色,“我这手臂自从摔伤之后,便落下了这个毛病,一直不得痊愈。”
“不必担心,这不是什么疑难之症,只需以药疏通经络、气血,再加以调养即可痊愈。”陈迷道。
言罢,便示意了一下一旁的初月,陈迷说着药方,初月就照着他说的一字不漏的记录了下来。
写完药方递给大叔,大叔端详了一番,放在一旁,便自怀中摸出五枚铜钱,略带忐忑地放在桌上,面色有些惴惴不安,在担心陈迷的态度。大叔心中清楚,这些钱放在别处,是远远不够诊病的,奈何他只有这些了。
陈迷见状,暖笑道:“多谢!”
这笑意如春风,瞬间驱散了不安的心绪,大叔感激地回了声谢,便收起药方起身离去了。
此事一出,消息迅速走遍十里镇,慕名而来者络绎不绝,或是诊病,或是看热闹。诊病的患者中,有无钱付诊费的,内心又过意不去白受人恩惠,竟用瓜果蔬菜充当珍费,搞得陈迷哭笑不得。
“随缘问诊”,一事,百姓的赞誉之声不绝于耳。与此相反的另一件事就变得臭名昭著了。相较之下,那三个卖神符水的方士,已是坐实了招摇撞骗的污名,为世人所唾弃、谩骂。整个十里镇,再见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而陈迷所不知的是,赞誉之声来临的同时,危险的气息也在悄然靠近。正所谓:福祸相依,世事难料。